铁门闩吱呀作响,狭窄幽暗洞口现于三人面前。
金属腥气浓烈,湿土霉味窒息。
陆景和举起风灯,灯焰跳动。
“顾大人,您的鼻子没闻错。”
通道向下倾斜,石壁粗糙,水珠滴落。
沈鉴之刮擦墙壁:“新的刮痕,或许是小型推车。”
顾维桢颔首,目光落在脚下泥土,模糊车辙比寻常脚印规整。
“他们运送量不小。”顾维桢。
“而且很频繁。”
这不是小吏勾当,这是工业走私,己渗入漕运衙门骨髓。
空气闷沉,只有轻微脚步声与滴水声。
陆景和走在最前,突然僵住,举起一只手。
前方黑暗中,摩擦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不是水滴,也不是老鼠。
“有情况。”陆景和。
几道人影显现,手中提灯,光线压低,投下晃动影子。
至少十几人,手持棍棒短刃,脸庞在灯火中忽明忽暗。
无路可退,通道狭窄不利腾挪。
一个壮汉向前,眉骨一道刀疤。
“几位,迷路了?”
顾维桢思绪疾转,硬碰硬以卵击石,他需要筹码撕开防线。
这些人是漕帮打手,各自为政,互相猜忌。
顾维桢平静开口。
“我们奉命检查衙门应急设施,这条‘救火通道’似乎比它应有的用途活跃得多。”
刀疤脸发笑:“检查?这么晚还来?”
他下巴一指:“不知哪路神仙,要检查到我们头上?”
陆景和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沈鉴之微动,护住顾维桢。
顾维桢不理威胁:“我听说黑龟堂又从蛇头帮货里抽成了,胆子不小,尤其上月那场误会之后。”
他抛出几个漕帮堂口名,一场基于情报的赌博。
刀疤脸眼睛眯起,一丝异样闪过。
他身后一人低声:“黑龟堂?他说什么?”
刀疤脸头目瞪那人:“闭嘴!”
他转向顾维桢:“你知道的,不像个寻常查案的。”
“或许是蛇头帮主亲自派我们核实传闻。”顾维桢不退。
“他对少了货很不高兴,尤其那批特供丝绸。”
“特供丝绸”是他临时编造,希望乱真。
打手们交换不安眼神,帮派内斗是漕帮血腥常态。
这是顾维桢要的裂痕:怀疑与猜忌。
刀疤脸迟疑,握棍的手紧了紧。
“蛇头跟我们首接交道,他不会派外人。”
“除非他信不过自己人。”沈鉴之插话,“银子面前,忠诚不牢靠。”
尖锐哨声划破夜空,一声,两声。
打手们僵住,禁军巡逻信号,比预想近。
刀疤脸低咒:“谁他娘招来官兵?”
手下躁动,巡逻队意外出现,事情棘手。
这是机会。
“看来你们秘密,也不怎么保险。”陆景和挑衅。
刀疤脸头目扫视顾维桢与手下,又望向哨声方向,脸上犹豫。
与官府冲突,禁军可能惊动,风险太大。
“滚!”他顾维桢三人,“快!趁条子没到!”
他没有放下武器,也没有再逼近。
顾维桢抓住机会。
“今晚检查,到此为止。”
他们缓缓后退,陆景和举灯,沈鉴之与顾维桢掩护。
漕帮人盯着,眼神充满怀疑与急躁。
转过弯道,陆景和熄灯。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加快速度。
空气渐清新,金属腥气淡了。
他们快到木门。
重回衙门院内,恍如隔世。
夜风虽冷,却感解脱。
远处哨声再响,微弱些,逐渐远去。
是巧合?还是……
顾维桢望向禁军营房,常德海,他曾经部下,刚正汉子。
会是他?如此及时,近乎精准。
他们翻过院墙,悄无声息消失暗巷。
回到临时据点,惊险刺激消退,心悸清醒取代。
陆景和坐木箱:“太悬了,那些混账真敢下死手。”
沈鉴之检视袖子破损,面色凝重:“他们在衙门都如此猖獗,这规模骇人听闻。”
顾维桢站窗边,望沉睡城市。
方才遭遇彻底打消他对敌人侥幸。
这不只是贪腐,这是一个盘根错节地下王国,触手伸向权力中枢。
顾维桢开口,声音沉重:“他们不只是走私贩,他们是毒瘤,会毫不犹豫铲除任何威胁。”
那些人动手前熟练狠戾,衙署内人手数量,他用堂口名险棋争取喘息,那终究孤注一掷。
那及时的哨声,不是运气。
常德海驻扎京城,巡防范围广,并非绝无可能。
若真是德海,他风险不小。
“他们知道我们去过。”沈鉴之。
“至少,有官府人查到那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顾维桢缓缓点头,震惊凝固为坚定意志。
“正面冲突己不可取。”他承认。
“我们捅了马蜂窝,现在要想办法从内部瓦解它。”
他想起那些因追查权势集团遭遇“意外”的官员,松动屋瓦,失控马车,致病食物。
漕帮若能安排“自然”死法,绝不蠢到光天化日派杀手。
他的“洞察之眼”将面临严峻考验。
漕帮施压,隐蔽开始。
威胁,裹于偶然外衣。
他需要情报与突破口。
“我们要摸清组织架构,内部矛盾。”顾维桢。
“黑龟堂,蛇头帮……今晚虚张声势,或歪打正着,派系就是我们最好武器。”
陆景和抬眼:“所以,以后不搞夜探秘道了?”
一丝苦涩笑意掠过顾维桢嘴角:“至少,没有周全计划之前不会。”
“或许还需要些意想不到的助力。”
他必须更小心,更狡猾。
牌局己改。
这不只一桩案子,这是一场战争。
“漕帮的第一波隐秘攻势,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