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全靠身旁的女官眼疾手快地搀扶住才没有倒下。她看着榻上气息奄奄、被剧痛折磨得意识都有些模糊的儿子,再看看太医令那不容置疑的凝重面孔,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静养?绝对的静?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长春宫里的悬顶之剑,哪一样容得下这“静”字?这“静”字,分明是要他们母子三人在无声无息中走向绝路!
太医们开始无声而迅捷地忙碌起来。有人小心翼翼地解开萧承稷腰背间被冷汗和血水浸得发暗的绷带。当那层层包裹被揭开,暴露在微光下的伤口景象,让见惯了伤患的太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深紫色的瘀伤得更加骇人,皮肤紧绷发亮,如同被强行塞入了异物。几处被廷杖棱角撕裂的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微微外翻,渗出的不再是清亮的组织液,而是浑浊粘稠、带着隐隐腥气的黄水——这是伤口深处在发出溃烂的警号!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瞬间被一种更加刺鼻的、腐败般的气息取代。
“清洗,换药!动作务必轻柔,万勿牵动!”张太医令的声音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小太监颤抖着手递上准备好的药液。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息,太医用特制的软毛刷,蘸饱了药液,屏住呼吸,以近乎虔诚的谨慎,一点一点地涂抹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呃啊——!”药液接触到受损皮肉的瞬间,萧承稷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如同离水的鱼,随即又被剧痛狠狠拍回榻上。他双眼圆睁,布满血丝,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便咬出一道深陷的血痕,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嗬嗬的、不成调的嘶吼。这深入骨髓的剧痛,彻底碾碎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反抗意志,将他拖回这具残破躯壳所承受的无间地狱。
皇后再也无法承受,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她紧捂的口中逸出,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华丽的凤袍前襟。那呜咽声,是母亲的心被活生生碾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换药终于结束。太医们重新用洁净的、吸水性更强的软布和绷带,将那些经过药液“酷刑”的伤口仔细包裹起来。萧承稷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彻底浸透,几缕湿透的黑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他脱力地瘫在枕上,胸膛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碎的、痛苦的抽气声,眼神涣散地望着头顶那描金绘彩、象征着无上尊荣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藻井,仿佛灵魂己被那酷刑抽离。
小顺子红着眼,用温热的湿巾,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擦拭着太子脸上、颈间的冷汗和唇上咬出的血迹。温热的湿巾拂过,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