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颜色深褐的新药汁。那苦涩的气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几乎令人作呕。他脸上带着强装出来的镇定,但眼底的忧虑和心疼却藏不住。“殿下,该进药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萧承稷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他费力地撑起一点上身,动作牵扯到伤处,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小顺子赶紧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药汁,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药汁滚烫,苦涩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他整个口腔,一路灼烧着滑下喉咙。他强迫自己吞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一碗药下去,胃里翻江倒海,额角的青筋都因强烈的恶心感而突突跳动。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将那苦水呕出来。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殿下……”小顺子放下药碗,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声音哽咽,“您……您要撑住啊。”他拿起温热的湿帕子,轻轻擦拭萧承稷额头和颈间的冷汗。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刻意拔高的、带着虚假亲热的说话声。萧承稷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紧闭的殿门。
“……二哥也是忧心三弟的身体,特意过来瞧瞧。这东宫,怎么冷清得这般厉害?内侍监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也不知道多派些得力的人手过来伺候太子殿下养伤?”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像涂了蜜糖的刀子,精准地刺入殿内。
是二皇子萧承睿。
小顺子脸色骤变,愤怒和紧张让他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萧承稷的眼神却迅速冷却下去,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冰,方才的痛楚和虚弱被一种极致的隐忍和冰冷覆盖。他微微抬手,示意小顺子噤声。
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住。萧承睿显然没有立刻进来的意思,隔着厚重的殿门,那温吞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三弟啊,为兄就在门外。你安心静养,莫要再胡思乱想,徒惹父皇不快了。”他顿了顿,声音里那种居高临下的“劝导”意味更加明显,“这储君之位,关乎国本社稷,重逾千钧,岂是凭着少年意气就能轻易坐稳、坐得长久的?一时莽撞,损的是自身根基,伤的是父皇圣心。为兄……真是替你捏着一把汗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在萧承稷的心上。他趴在那里,身体因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指节用力抠着身下的软榻锦缎,指腹泛出青白。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首线,牙关紧咬,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不能出声,一旦开口,那压抑不住的咳嗽和虚弱会立刻暴露他的真实状态,成为对方更大的笑柄。他只能沉默,将这恶毒的“关怀”生生咽下,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属于太子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