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褚阳回到家，推开门，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挂钟滴答声清晰可闻。
目光习惯性地落在门边鞋柜，周姒那双小巧的半跟凉鞋安然摆放着。
男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纵容的笑，脱下铮亮的军官皮鞋，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果不其然，周姒正侧卧在床铺上，睡得香甜。薄薄的夏被盖至腰间，只露出穿着白色碎花棉布短袖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她的脸朝向窗户方向，呼吸均匀细长，长睫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红润的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
战禇阳恶趣味上头，用手指戳了戳女人的脸颊，后者感受到瘙痒，抬手挠了挠被戳的地方。
这憨态让战褚阳实在没忍住，低沉的胸腔里溢出几声短促悦耳的轻笑。又看了她熟睡的脸庞几秒，他才首起身，悄然带上房门，径首走向厨房。
厨房里飘着淡淡的面粉香和酱油味，昭示着女主人在家忙碌的痕迹。
灶台旁边摊开着一本包着花布封皮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今天的开支和收入。战褚阳心下了然，将本子合上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然后回到厨房挽起军绿色的衬衣袖口，露出线条硬朗的小臂，熟练地系上周姒常戴的那条围裙。
生火、洗菜、淘米、切肉...那双在战场上握着钢枪指点千军的手，此刻拿起菜刀同样利落有力，
等周姒睡醒，战禇阳己经做好饭了。
看着围着围裙的冷面司令官，周姒噗一下笑了出来。
男人闻声回头，剑眉微挑：“笑什么？”
周姒俏皮地眨眨眼，走上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腰间：
“笑你呗，战司令。没想到这围裙戴在你身上，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和谐，相当和谐！”
她顿了顿，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猜猜，你媳妇儿我今天挣了多少？”
战褚阳关了火，转身面对她，饶有兴趣地抱起手臂：“多少？”
“哎呀~猜猜嘛！”周姒拉着他的围裙衣角轻轻晃了晃，撒起娇来。
“1块？”战褚阳挑了挑眉峰，显然知道答案肯定不止，故意逗她。
周姒小嘴一撇，嗔怪地推了他胳膊一下：“小看人！”
“哦？那就是……10块？！”男人声音扬了扬，带着几分故意夸张的惊讶。
“呃……”周姒的脸瞬间垮下来一点，嘟囔道，“……还是高看我了…”
“那……8块？”战褚阳眼中笑意加深。
周姒瞬间眉飞色舞，脸上带着“快夸我！”的表情：“你真聪明！三次机会正好用完！整整八块一毛五！”
她掏出那个小本子，献宝似的递过去，上面“今日毛收入：8.15元”的字迹工整清晰，旁边还画了个开心的笑脸。
战褚阳接过本子，他想到娇妻能吃苦，也信她能干，却没料到她这小小的摊位第一天就能挣这么多，抵得上他小半个月津贴了。
这份惊讶很快转化为对眼前这个娇小却坚韧身影的更深欣赏。
他下午正好轮休，看着眼前人儿因小成就而闪闪发亮的目光，一个想法自然浮上心头。
饭后，洗刷停当，战褚阳擦干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叠得方正的深蓝色粗布提袋：“走。”
“去哪儿？”正埋头盘点可变资本的周姒抬起头。
“最近的那个百货商场。去逛逛，天热了，给你添置些东西。”战司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心。
周姒眼睛一亮，飞快收起本子。
能逛街，尤其是去百货大楼，无疑是这个物质尚不丰富年代里令人雀跃的消遣。
八十年代中期的省城百货商场，三层老楼里人声鼎沸。
巨大的“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标语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柜台是清一色的厚重木头玻璃柜，售货员站在高高柜台后，神态自带着几分优越感。
空气里混合着各色商品的味道：簇新的布料味、皮革味、塑料拖鞋的胶味，以及最受欢迎的“雅霜”、“友谊”雪花膏的浓郁香气。头顶上吊扇嗡嗡转动着，努力驱散人潮带来的闷热。
两人目标明确，先去了日化柜台。上次来时周姒相中了一款桂花香的雪花膏，当时只剩最后一盒且贵，她没舍得。
今日再寻，果然没了踪影，售货员说现在只有普通的白瓷盒“珍珠”和“友谊”了。
最后只好买了三盒友谊雪花膏和一打固本肥皂。她一边把雪花膏仔细放进提袋，一边盘算：“夏天快到了，友谊油性大，晚上用正好，留着冬天擦手的珍珠膏买回去也划算。”
精明的小账算得噼啪响，看得战褚阳眼底笑意弥漫。
商场里摩肩接踵，周姒个子娇小，怕挤散了，自然而然地攀住了丈夫结实的小臂。
女人细腻白洁的藕臂与男人卷起袖口后露出的蜜色、带着锻炼痕迹的小臂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周姒今天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棉质翻领衬衫，下身是条垂坠感极好、剪裁合体的军绿色涤卡鱼尾长裙，脚下是干净的白塑料凉鞋。
战褚阳则是一身普通的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和笔挺的军裤军鞋。
两人衣着并不鲜艳时髦，但挺拔俊朗的男人和清丽可人的女子，走在一起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频频引来周围打量的目光。
最终脚步停在了相对宽敞但人并不少的大型家电区。
这里的焦点无疑是那一台台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十西英寸金星牌彩电。
那台被玻璃罩着展示的金星彩电旁，白色的价签上清晰地写着令人咋舌的数字：1250元。
周姒不动声色地凑近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三大件”之首，普通工人得不吃不喝攒好几年！真是物以稀为贵！她正沉浸在穿越者先知视角的感慨里，耳边响起低沉男声：
“想要？”
战褚阳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彩电，自然也看到了那高耸的价格。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贵是贵，但如果周姒真想要，把存折上那点家底狠狠心拿出来，也不是不能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