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婚礼

197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进三月中旬，苏家院子里的梨树己经开满了白花。

苏甜甜站在堂屋中央，手指无意识地着身上那件崭新的红格子列宁装，粗糙的布料触感让她有些恍惚。

这件衣服是母亲用攒了半年的布票给她做的，就为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和周伟定亲的大日子。

堂屋里挤满了前来贺喜的亲戚邻居，空气中飘着炒瓜子和劣质香烟的混合气味。

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在阳光下红得刺眼，那颜色让苏甜甜莫名地联想到了“血”。

王婶的大嗓门穿透嘈杂的人声："甜甜啊，周伟这孩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是公社会计，你嫁过去可享福了！"

那只沾着油渍的手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苏甜甜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这只手她太熟悉了——前世就是这只手，在她被周伟和李丽娟推下楼时假惺惺地扶了一把，却在耳边阴森森地说了句"活该"。

她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血迹，手腕上也没有那道被李丽娟用剪刀划出的狰狞伤口。

墙上挂着的日历清清楚楚显示着：1970年3月18日。

这是她和周伟定亲的日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脊背，苏甜甜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今天，她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这门亲事，从此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伟和李丽娟这对狗男女，一个骗光了她的家产，一个夺走了她的丈夫，最后联手把她从五楼推了下去。

"甜甜？发什么呆呢？"母亲担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周伟都到了，快出去见客。"

苏甜甜机械地转身，透过堂屋的门帘，看见院子里那个穿着崭新中山装、梳着三七分头的男人正笑容满面地给乡亲们发"大前门"香烟。

阳光照在他油光发亮的头发上，反射出令人作呕的光泽。

周伟——这个前世骗光她家家产，最后和李丽娟联手把她从五楼推下去的畜生！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见自己被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周伟的皮鞋碾着她的手指，李丽娟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举着剪刀，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家产转让书签了，你也没用了。"周伟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耳朵，"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爸妈的。"

最后那一刻，她被推下楼时，看见的是周伟搂着李丽娟的腰，两人在她家的新房里举杯庆祝。

"呕——"苏甜甜突然干呕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她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让她确认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重生在与周伟定亲的这一天！

"这孩子怎么了？"父亲苏建国皱眉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脸这么白，是不是发烧了？"

苏甜甜猛地抓住父亲的手，那温暖粗糙的触感让她眼眶发热。

前世父亲被周伟设计，背上"贪污"罪名，在牛棚里用裤腰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父亲还活着，手掌还是那么有力，真好！一切还来得及。

"爹，我..."她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甜甜！"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姑娘挤进人群，亲热地挽住苏甜甜的胳膊，"恭喜你啊！我特意请了假从县城赶回来的。"

李丽娟——这个前世表面是她闺蜜，背地里却和周伟勾搭成奸的女人，此刻正笑得一脸真诚。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头发梳成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脸上涂了厚厚的雪花膏，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白光。

"谢谢。"苏甜甜强忍着甩开她的冲动，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需要时间，需要计划。

院子里，周伟己经带着定亲礼走了过来——一块印着鸳鸯的红布，两包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糖，还有一条印着"劳动光荣"的毛巾。前世她觉得这礼够体面了，现在看却寒酸得可笑。

"甜甜同志。"周伟站在她面前，声音刻意放得温柔，"从今天起，咱们就是革命伴侣了。"

苏甜甜看着他油光水滑的头发和故作深情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世他每次打她前都会说的那句话："你这种资本家的小姐，就该好好接受改造。"

那时他的眼神也是这样的，表面温柔，眼底却藏着刀。

她刚要开口，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的绞痛，像是有人用铁钳夹住了她的心脏。

她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甜甜！"母亲惊呼一声，手里的茶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甜甜顺势捂住胸口滑倒在地，眼泪说来就来："疼...好疼..."

这不是装的，重生带来的冲击和前世记忆的痛苦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周伟尴尬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李丽娟假惺惺地蹲下来扶她，却被苏甜甜"无意中"一肘子撞在鼻梁上，疼得她"哎哟"一声眼泪首冒。

"让开！"父亲一把推开围观的众人，弯腰抱起女儿大步走向里屋。

苏甜甜靠在父亲坚实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眼泪流得更凶了。

躺在熟悉的木板床上，苏甜甜的呼吸渐渐平稳。

母亲用热毛巾轻轻擦着她额头的冷汗，父亲则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去请赤脚医生！"周伟自告奋勇地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不用！"苏甜甜猛地抓住母亲的手，"娘，我...我做了一个梦..."

她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

"什么梦？"母亲担忧地问。

苏甜甜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梦见...梦见和周伟结婚后，他...他克妻..."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我梦见自己死了，他娶了李丽娟，还...还害了你们..."

"胡说八道！"父亲厉声喝道，但脸色己经变了。

这个年代的人对梦境有种本能的敬畏，尤其是这种带有预兆性质的梦。

"爹，我害怕..."苏甜甜哭得梨花带雨，"心口疼得厉害，会不会是...预兆？"

她故意把"预兆"两个字咬得很重。

屋外，偷听的李丽娟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周伟则气得脸色铁青，手里的香烟被捏得粉碎。

最终，在苏甜甜精湛的演技和"突发心绞痛"的症状下，苏父沉着脸走出屋子，对满院子的客人宣布："各位乡亲，今天对不住了。甜甜身体突然不适，定亲的事，先缓缓。"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周伟的脸色难看至极，却还要强撑着笑脸："苏叔，那这定亲礼..."

"先拿回去吧。"苏父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当人群散去，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李丽娟站在周伟身后，眼神阴鸷地盯着里屋的方向。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温顺好骗的苏甜甜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而躺在床上的苏甜甜，嘴角微微上扬——这场复仇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