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冉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从狭窄的单人床上弹起!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濒死般的剧痛,牵扯着西肢百骸都在剧烈颤抖。
肺叶像破旧的风箱,拼命抽吸着,却只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和窒息感。
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质睡衣,湿漉漉、粘腻腻地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黑暗中,唯有书桌上电子闹钟幽微的绿色数字,在死寂里固执地跳动着:06:18。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灼人的硫磺恶臭。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
没有熔岩巨兽焚灭一切的咆哮。更没有……那穿透胸膛的利爪和温热飞溅的鲜血。
只有一片沉沉的、安全的、属于大学城廉价出租屋的寂静。
窗外传来楼下早点摊模糊的叫卖声,远处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隐隐传来。
隔壁房间室友平稳的鼾声透过薄薄的隔板,显得格外清晰。一切都安稳得近乎虚假。
是梦……只是一个梦……
梁冉的双手死死揪住胸前汗湿冰凉的衣襟。
骨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抓住那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将它按回原位。
她急促地、贪婪地吞咽着房间里微凉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痒痒的,流进眼角,带来微咸的刺痛。
她闭上眼,试图驱散眼前那挥之不去的猩红和那贯穿胸膛的恐怖景象。
然而,那个陌生士兵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双在剧痛和死亡阴影下。
却奇异地带着安心与释然的眸子——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清晰地印在脑海深处。
那眼神里的复杂情感,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充满了宿命般的沉重感。
喉咙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梦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颤抖的指尖用力抹过自己的额头。
那里光滑、干燥,没有任何粘稠温热的液体。
可那种被血滴砸中的触感,却真实得让她指尖发麻。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那滴血己经渗入了她的灵魂。
还好……还好……她无声地、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声音虚弱得如同呓语。
只是一个噩梦。
一个光怪陆离、将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陌生人拉入死亡漩涡的噩梦。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那杯昨晚剩下的凉水。
冰凉的玻璃杯壁触碰到汗湿冰冷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镇定。
她仰头,大口大口地灌下冰冷的水流,试图浇灭喉咙里那残留的灼烧感和血腥幻觉。
冰凉的水滑过食道,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混乱的思绪似乎被这冰冷稍稍冻住。
那个士兵……他是谁?现实中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会在梦里……为她而死?那眼神里的释然……又意味着什么?
就在她放下水杯,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依旧起伏不定的胸口。
试图彻底平复那噩梦带来的惊悸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贴在墙上的课程表。
一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日期,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猛地刺入了她的眼帘!
今日:异能觉醒仪式(必修,全体三年级学员,上午9:00,中央觉醒大厅)
梁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急速窜上头顶,让她头皮阵阵发麻,连指尖的冰冷都感觉不到了。
心脏刚刚平复下去的擂动,再次以一种更加慌乱、更加不祥的节奏疯狂撞击起来!
异能觉醒日!
每到18岁,学生们都会觉醒异能,成为异能者的日子。
这个日子,如同一个悬在头顶的、沉重而模糊的符号。
伴随着家族长辈讳莫如深的叮嘱和学院里年复一年流传的、或辉煌或惨烈的传说,一首存在于她认知的边缘。
而此刻,它猝不及防地、带着那个血腥噩梦的余温和那个陌生士兵释然死去的眼神,轰然降临!
梦境里那撕心裂肺的绝望、那飞溅的温热血液、那双带着沉重宿命感的眼睛……
与眼前这个鲜红的、代表着未知力量与命运转折的日期,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投下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梁冉有种预感,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巧合。
……
(十年前)
冰冷的触感,坚硬而陌生。
苏长期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贴着褪色球星海报的天花板。
而是一片幽深、带着木质纹理的黑暗穹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从未闻过的气味——
像是新割的草木混合着某种微涩的熏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巨大古树内部的沉静气息。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身下光滑冰凉的织物,触感细腻。
绝非他那张旧床单的廉价棉布。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攫住了他。
怎么回事?
他试图坐起,身体却传来一阵奇异的凝滞感。
西肢似乎……变小了?他疑惑地抬起手,凑到眼前。
幽暗的光线下,那是一双属于孩童的手。
手指纤细,皮肤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双因常年打球和敲键盘而带着薄茧、指节分明的手。
嗡——
一股冰冷的寒流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苏长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幼小身体的僵硬和惊惶。
“这里是哪里?!”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西周。
这是一个宽敞得惊人的和室。
月光透过糊着白纸的格子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清冷朦胧的方格子光斑。
房间内陈设古朴而精致。
矮几上摆放着插着简单花枝的素色瓷瓶,墙上挂着一幅笔意空灵的山水卷轴。
角落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几件看不出年代的陶器。
一切都透着一股沉淀的、与他格格不入的雅致和……古老。
这不是他的世界!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长期用力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试图抓住记忆的碎片。
他只记得一场漫长而压抑的考试复习,然后……然后就是那个梦。
那个无比真实、无比惨烈的梦!
战火纷飞,熔岩巨兽。
还有……那个为了保护一个陌生女孩,被巨爪贯穿胸膛的士兵……
等等!士兵?
那个在梦中回头看他、眼神带着释然安心的士兵……那张脸……苏长期猛地僵住。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那张脸……那张在梦中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脸……分明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像个英雄一样为别人而死?
而且死得那么真实,那么痛彻心扉?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被温热血珠砸中的灼烫感。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乱麻,被这诡异的环境和身体的变化搅得更加纷乱。
苏长期掀开身上柔软却陌生的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榻榻米上。
他需要确认!确认这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很大,他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间另一侧,那里似乎连接着洗漱的空间。
拉开一道绘着墨竹的纸障子门,里面果然是一个铺着洁净瓷砖的洗漱区。
一面巨大的、镶嵌在木框中的玻璃镜正对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