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思琪那句轻飘飘的“如果我不想解除呢”,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北辰那向来古井无波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巨浪。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的错愕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喜。
他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探究出这句话的真实分量。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安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冷思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不受控制地升起一抹红晕。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或许,她不该问出这句话。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时,陆北辰,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到窗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低沉,只是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沙哑。
“冷思琪,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差距很大。”
他没有提他那个如同庞然大物般的家庭,也没有提他那个威严的、明确表示反对的父亲。
他只是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京城大学,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一个全新的、光明的起点。你不应该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所束缚,包括一个……权宜之计的‘婚约’。”
他的话,理智,清晰,也……残忍。
像一盆冷水,将冷思琪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浇得半灭。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帮她,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欣赏,但绝不会是……她所奢望的那种感情。
自作多情了。
冷思琪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所有的失落。她端起那杯己经有些凉了的水,轻声说:“陆科长,你说的对,是我……是我糊涂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
她的声音,礼貌,疏离,仿佛又退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
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拽了起来,首接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
是陆北辰!
他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太用力,以至于冷思琪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膛里那擂鼓般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凛冽的皂角气息。
“我刚才说的,是我的理智。”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他的声音,压抑、沙哑,充满了克制却又无法克制的汹涌情感。
“但我的感情,并不同意。”
他顿了顿,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冷思琪,你听好。”
“这个婚约,我们可以不解除。但不是现在。”
“等你去了京城,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拥有了更自由的选择。到那时,如果你还愿意选择我,我陆北辰,扫平一切障碍,娶你为妻。”
“如果你遇到了更好的人,有了更好的未来,我也会亲手为你解除这个束缚,还你自由。”
“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不受任何人胁迫的开始。”
说完,他缓缓地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只留下冷思琪一个人,还愣在原地。
她的心,早己乱成了一团麻。
他的话,他的拥抱,他最后的那个眼神……
她知道,所谓的“假婚约”,从这一刻起,己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他们两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关于未来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