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碎裂的城砖还在滋滋冒着火星。
幸存的异族战士瘫坐在瓦砾堆里，望着眼前那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第二道城墙，它从翻滚的烟尘中突兀地升起，墙体上昭示着更森严的防御。
“还有……还有墙？”一个缺了半只翅膀的乌鸦人瘫在碎石上，利爪无意识地刨着地面，眼中幽绿的凶光彻底熄灭了。
爆炸撕碎了他们的攻城主力，狼人首领的残躯被气浪抛到三里外的尸堆里，巫咒师们的幽蓝法术还没成型就被坍塌的砖石掩埋。
如今剩下的部族战士们裹着血污，目光呆滞地望着那道新的壁垒。
“我们的粮食己经没有多少，大雪即将来临！再攻不进去，我们都要饿死在这城墙下！”
他的吼声惊醒了残存的部族长老。那老狼人拄着断裂的骨杖，浑浊的眼睛扫过遍地伤兵，嘶哑地开口：“退路早被人族切断了。你们看——”
他指向西方，晨曦中隐约可见人族骑兵的旗号在丘陵间晃动，“要么攻破这墙抢粮，要么死在荒野里喂尸鹫。”
夜幕再次降临时，异族营地燃起的篝火稀稀拉拉，烤架上没有肉香，只有士兵们压抑的呻吟。不少乌鸦人蜷缩在断壁下，用翅膀裹住饥饿的肚皮，连梳理羽毛的力气都没有。
狼人战士们则用石片磨着钝了的爪牙，目光却频频飘向后方——那里，第二道城墙的箭楼上燃起了通明的火把，长风正带着士兵搬运新的滚木礌石，铁锅熬煮的沥青在火上咕嘟作响，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
“听着！”一个接替首领位置的魁梧狼人猛地捶打胸口，伤疤累累的面孔在火光下扭曲，“人族以为我们没力气了？他们错了！”
他踢开脚边一个饿得发抖的小狼人，“今晚子时，所有能拿动兵器的，跟我冲！只要撞开那道城门，里面的粮仓够我们吃一个月！”
他的吼声并没有激起多少回应，只有几个重伤的战士艰难地撑起身体。更多人只是麻木地望着手中的武器，上面甚至还沾着昨夜爆炸时溅上的血污。
当子时的梆子声从城头传来，异族阵列终于缓缓移动起来，只是队列稀稀拉拉，脚步声不再像昨夜那样震地，反而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拖沓。
粮食袋被系在最后方的驮兽身上，里面仅剩的少量食物在行军中发出空洞的哗啦声。
一个乌鸦人低低地对同伴说：“我闻见了……城里有烤面包的香味。”另一个乌鸦人却看了看他渗血的翅膀：“闭嘴吧，再走不动，你我都会变成城墙上的烤肉。”
长风站在第二道城墙的箭楼上，看着下方如墨汁般蠕动的异族阵列。他身旁的士兵递来一块温热的麦饼，上面还带着灶台的余温。
“统领，他们好像……走得很慢。”士兵咬了口麦饼，含糊地说。
长风接过麦饼，指尖触到饼面的粗糙纹理。“他们饿了。”长风低声说，目光扫过异族阵列中那些踉跄的身影，“告诉伙房，多熬些肉汤，等打退了这波，让弟兄们吃顿热乎的。”
夜风卷起城墙下的血腥味，夹杂着异族战士们压抑的喘息。
当第一架摇摇晃晃的云梯撞上城墙时，长风听见了云梯后方传来的低吼，那声音不再是狂热的冲锋，而是像濒死野兽的哀鸣——他们在饥饿与绝望中，发起了最后一次困兽之斗。
而城墙之上，煮沸的沥青正顺着沟槽缓缓流下，在火把照耀下如同金色的熔岩，等待着浇灭这最后一点垂死的挣扎。
长风将目光追着云梯下那个被滚木砸断腿的狼人。那野兽在血泊里徒劳地抓挠地面，喉间发出的不再是咆哮，而是类似呜咽的气音。
他身后的年轻士兵盯着下方蠕动的黑影，忽然压低声音：“统领，昨天他们撞开第一道墙时，喊杀声能掀翻城楼，今天怎么……跟没睡醒似的？”
“因为他们看见这道墙了。”长风的指尖蹭过城砖上凝固的沥青。
“图腾大人曾经说过，想这种一鼓作气的，在遇到更大的困难很容易打击士气，前面的城墙被攻下给了他们在绝境中的希望。”
长风停了停又说道。
“攻破第一道墙时，他们以为胜券在握，连城里人族的血肉味儿都闻见了。但之后的城墙爆炸以及后面的第二道城墙又再次给了他们绝望，这对士气打击巨大。”
战士愣了愣，随即打了个寒噤。当时峡谷两侧崖壁上滚下的巨石砸碎了异族半数的工程武器，那些异族看着突然竖起的铁蒺藜防线，眼睛里的光就像被水浇灭的火折子。
长风的声音混着夜风飘向下方。此刻异族阵列里正有乌鸦人互相啄咬着催促前进，却连飞起来投掷毒梭的力气都欠奉。
长风忽然停顿了一下，看着一个狼人战士跪倒在地啃食同伴的尸身——那场景让城楼上几个新兵猛地捂住了嘴。
“希望这东西，给得太满就会变成毒药。”他捡起脚边一枚异族射来的歪箭，箭头还沾着暗紫色的巫毒。
“他们每往前一步，就觉得离粮堆更近一步，可每撞开一道障碍，就发现后面还有更硬的钉子。现在粮食见底了，伤兵拖慢了脚步，连夜里啃的生肉都是从死人身上割的……”
城墙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饿得发昏的乌鸦人扑向驮兽背上的粮袋，被狼人首领挥着骨刀砍翻在地。
夜风突然卷过城楼，将下方传来的嘶吼撕成碎片。
长风看见又一架云梯撞上城墙，攀爬的异族士兵动作迟缓得像被抽了筋骨的傀儡，有人刚爬上两尺就栽下去，不是被礌石砸的，而是自己脱力摔落。
他想起小时候看老猎户捕狼，最狠的不是下夹子，而是故意在陷阱边留下半块带血的肉，等饿狼跳进去才发现坑底插满尖桩——希望与绝望交替碾磨，再凶的野兽也会磨掉爪牙。
“让弟兄们不要省弹药，这场战争即将结束了！”长风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后者正盯着城下那个啃食同伴的狼人，脸色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