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隐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吴氏留一丝脸面。
话音落,不给吴氏机会,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周婉兰这个吴氏的女儿、丁氏这个外人、以及满屋下人的面——首接说出前些年吴氏的所作所为。
“在我生母祭日那天,往我给生母送的祭品里掺荤腥。在我冬日读书时,总是短缺我的炭火,每日送来的衣物也都是半湿不干的。”
“甚至在我去考核千牛卫的前日,屋中的熏香便多出了一味能让人昏睡的曼陀罗。”
这些还只是沧海一粟。
十年来,周明隐遭受过的吴氏的黑心手段不知凡几,真要一桩桩一件件掰扯清楚,一整夜的时间怕是都不够用。
“如你这般蛇蝎心肠的毒妇,跟我父亲才称得上真正的相宜。”
“逆子!你放肆!”周谦先怒了,操起食案上的琉璃盏就往地上摔,“你还知不知道孝道二字怎么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周明隐“啧”了一声,很想说他哪来的脸摔东西。
这琉璃盏还是他娘的嫁妆呢,摔没了,这老头子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打算故伎重演,再娶个商户女来填补家中亏空吗?
如果可以,他想把周谦的脸皮也跟着一起掀开看看。
奈何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候吴氏也反应过来了,一刹那眼眶里就溢出了泪水,摇摇欲坠地靠在屏风架上,仿佛一腔好心喂了驴肝肺。
“大郎,你、你怎么这么污蔑母亲呢?我、我何曾做过那些事......”
周明隐冷笑,“是,你没做过,就像今日,你找了个跟我娘长得八分相似的女子来给我做妾,也绝对不是故意的。”
“只是碰巧她跟我娘长得相像,碰巧她也是商贾出身,碰巧就被你给遇见了,碰巧你就想起我还需要一个妾,碰巧你就看上她了,对吧。”
周婉兰和丁氏都惊呆了。
这事她俩是真的不知道!
丁氏这下哪里还娇羞得起来,圆润的脸颊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惊惶,条件反射想要后退,又被身后的侍女给挡住,只能无措地立在原地瑟瑟发抖。
周婉兰则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吴氏,嗓音干涩得厉害。
“阿娘......你......”
吴氏厉声道:“嬷嬷,送兰儿回院子去!”
“是!”
嬷嬷赶忙过来要带周婉兰走。
周婉兰不肯走,挣扎着要一个真相。
“阿娘,大哥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当然不是!”
吴氏想也不想就否认,然后给了其他侍女一个眼神。
其他侍女立刻也凑上来,强硬地把周婉兰给带走了。
宋照棠见状,有样学样,也给了顺儿一个眼神。
顺儿:“?”
在这里的就娘子和郎君,娘子总不会是要她把郎君给带下去吧?
宋照棠扬起下巴示意顺儿去看丁氏。
这小娘子无辜,纯纯被吴氏拿来当枪使,吴氏丢了这么大脸,事后谁知道会不会报复她。
丁氏自己估计也回过味来了,刚才就想走,只是被侍女给拦住了。
那宋照棠就日行一善,帮她一把。
“咳咳。”宋照棠清了清嗓子,等周明隐看过来,就指了指丁氏,“既然母亲要把人给你,那我先让顺儿将她带下去吧?”
周明隐定定看进宋照棠的眼里。
眼眸澄澈,一片透亮,干净得明明他就倒映在她眼中,又好像她的眼里其实什么也没有装下。
宋照棠疑惑地歪了歪头,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提醒他别在这会儿发呆呀。
赶紧答应了她,他继续去和吴氏掰头。
周明隐:“......你想带走就带走吧。”
宋照棠松了口气,转头让顺儿把丁氏带下去。
顺儿不太乐意,可还是听话地照做。
挡着丁氏的其他几个侍女看向吴氏,想要请示娘子的意见。
但周明隐却在这时候给吴氏丢出了个爆炸消息:
“你这么看不起商贾出身的人家,我本以为是在家耳濡目染形成的观念,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啊。”
“如果是被家里人影响,那你兄长怎么会给你的侄子定下这么门亲事呢?”
吴氏一听,脸色微变,哪里还顾得上丁氏,盯着周明隐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明隐的话太意有所指了,很难不让吴氏多想。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一定是周明隐在故弄玄虚。
她都还没收到兄长给侄儿定亲的消息,周明隐怎么可能会知道?
然而周明隐是真知道。
这消息还是特地为了吴氏去打探的,西皇子出品,保真。
“怎么,你还不知道?”周明隐挑眉,似笑非笑,“也是,你对商贾出身的人家成见那么深,你兄长又怎么会告诉你,他给儿子定下了扬州盐商之女呢。”
“不过你那么看不上商贾,你未来的侄媳却就是商贾之女,你往后要如何跟娘家打交道?”
“不对,看我这问的,你娘家都跟商贾人家做亲家了,你怎么还会愿意跟娘家打交道,肯定是跟娘家断交啊。”
他语气凉凉道:“毕竟在你看来,商贾之女只能做妾嘛。”
吴丹秋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又红又绿,五颜六色地交杂在一起,怎一个精彩了得。
宋照棠都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吴氏现在的精神状态肯定堪忧,要是她真的笑出声来,万一吴氏失去理智,让下人们来群殴她和周明隐怎么办?
蚂蚁都能咬死大象,就算周明隐能打,那么多人打起来,他不一定能护她周全。
她可不想破相,必须忍住。
周明隐见吴氏不说话了,还不肯放过她。
“你不会不信吧,这种消息作假没意义,很容易就被拆穿,你今日写封信回娘家问问,快的话,七日后你就知道真假了。”
他还大方地补了一句,“你要是缺钱,我帮你加急。”
吴氏死死瞪着他,眼角布满了血丝,胸前大力起伏着,呼吸越来越粗重。
周明隐一顿,看向周谦,好心道:“你要不去请个医师?”
下一秒,吴氏就眼睛一翻,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