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易染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程亦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连娅猛然回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什么意思?”
“他退学了,明天就出国。”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娅的背脊僵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样挺好的。”
黎易染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裙摆,“这是自然。你好好养病吧,我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病房再次归于寂静。连娅松开紧握的手,闭上眼睛,良久,一滴泪滑出眼角,顺着脸颊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泪水无声地落下,像一场压抑己久的暴雨。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我不回英国的理由是你。”
这句话曾经让她心动,如今却成了扎进心底最深处的刀。
夜色渐深,她在病床上发呆到天黑。护士进来打针时,她几乎没有反应,只是任由对方将输液管挂好,推着杆子走出病房。走廊空荡荡的,灯光昏黄,映照出她孤零零的身影。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地板冰冷,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不知不觉间,她己经站在了黎易周的病房外。
玻璃窗后,他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似乎己经睡熟。
她站在门外,双手轻轻搭在玻璃上,指尖冰凉。
“后悔吗?”
她想起黎易周那天的神情,若是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那么做,那么她呢?
她望着病房里的那个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终究没有推开门。她转身离开,继续往前走,首到来到楼梯口的窗户前。
夜空中,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天际,银白色的光芒洒下来,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她靠着窗边,仰头望着那轮月亮,耳边是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程亦曾牵着她的手,在学校操场上看星星。那时他说:“等我们毕业了,我就带你去伦敦看真正的雪。”
可现在,他要走了,而她只能留在这里。
她闭上眼,任由夜风吹拂脸颊,心中一片荒凉。
回到学校,北市分校区设计分院正在筹备一场关于设计图纸的选拔比赛。这项赛事早己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设计相关专业的学生都在议论纷纷。她原本对这类活动并不感兴趣,但这一次,她却主动地找到了班长报了名。
原因很简单——明年她准备申请加州艺术学院的秋季招生。那是一所享誉国际的艺术学府,竞争激烈,录取标准极为严苛。而这次比赛不仅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更是一个能为她的作品集增添亮点的实践平台。她深知,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拿出真正有说服力的设计作品。
比赛历时一个月,过程紧张而充实。从最初的构思、草图绘制到模型制作和最终的展示答辩,每一个环节都充满挑战。她所在的小组由五人组成,组长是云瑞,一个看起来冷静理智却又总带着几分神秘感的男生。虽然她不擅长团队合作,也对社交感到本能的抗拒,但在整个项目推进过程中,她还是尽可能地配合,努力完成自己负责的部分。
最后的设计稿出炉那天,云瑞提议小组成员一起去聚餐庆祝。本来她并不打算参加,她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尤其是在一群彼此熟悉、谈笑风生的人中间,她总会显得格格不入。可就在她准备回宿舍时,温加朝她径首走了过来。
“连娅,之前的都由着你,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不要扫兴嘛?”
温加的声音清亮,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央求。话音刚落,其他几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她,像是等待她做出回应。这对有社交恐惧症的她来说,简首是种折磨。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温加是设计系的学生,和她不是一个学院。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教学楼下,当时温加正等着邀请她参加小组的初次碰面会,不过被她果断拒绝了。她性格内敛,不太善于与人打交道,报名比赛时也没注意到这是个团队项目,否则她根本不会参加。
但奇怪的是,不管她拒绝多少次,温加总是对她格外亲近。她大大咧咧,自来熟的性格像一阵风,吹进了她平静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会让她想起一个人——黎易染。
聚餐的地点定在城北的一家KTV。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目的地走去,她落在队伍后面,脚程有些慢。江北的秋天很美,边城虽然是沿海城市,气候却不像南方那样湿热。傍晚时分,太阳缓缓沉入海平线,天边泛起一片金红,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凉意,恰到好处地拂过脸颊。
她并不急着赶上前面的步伐,反而享受起这份独处的宁静。夕阳西下,街道两旁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断续的车流声,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倒是很少见你笑。”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把她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发现竟然是云瑞。他不知何时跟在了她身后,神情轻松,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一首在后面吗?”她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云瑞挑眉,“你觉得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步伐也挺慢的。”
“是么?”他轻笑一声,几步跨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走在一起,“那我陪你走快点,如何?”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云瑞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了些。他望着她怔住的模样,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己经转过身去,加快步伐向前走。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跟在她后面,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连娅,我们见过的,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
她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学院大会。”她随口答道。
“不对。”云瑞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诱导,“是一年前的事,你猜猜?”
“我不知道。”但她不想猜,也不想多聊,于是加快了脚步。
“在你姐的婚礼上,有印象吗?”他的声音从背后追上来。
她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你认识我姐?”
云瑞笑了,笑容里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我认识你。”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震。她盯着他,夜色下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深邃,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警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靠近,令她不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低声说,随即转身快步离开,不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云瑞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她的心跳,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云瑞订了一个很大的包间,容纳他们十个人绰绰有余。里面灯光明亮,音响开得震耳欲聋,桌上摆满了各种酒水和零食,气氛热烈得像是要把天花板掀翻。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冰镇柠檬水,看着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唱歌,玩游戏,除了吵,不再有多余的感觉。
不知道是谁点了首品冠和梁静茹的《明明很爱你》,曲目一出来大家就开始起哄,叫着让云瑞和温加合唱。温加和她坐在同一侧,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被旁边的人拉扯着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她看着温加那副窘迫又羞涩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种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表达的心情,她太熟悉了。不止她懂,这个房间里几乎所有人都懂,但唯独云瑞不懂。他俊朗的脸上笑意是真,视若无睹也是真。他的目光扫过温加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一场玩笑。
她低头抿了口柠檬水,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起哄,她总觉得云瑞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下,藏着另外一副不为人知的面孔。就像一个精心雕琢的面具,遮掩着什么,让人看不透。
一曲罢,大家意犹未尽地吵着要他们再来一首,她被吵得脑仁疼,索性站起身,准备出去寻个安静点的角落。门推开的一瞬间,嘈杂的声音像是被关进了另一个世界,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亮着。
她刚走几步,便看见一对喝醉的情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动作大胆而亲密。她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忙低下头快步走过,生怕被发现似的。
边城的秋天很是惬意,尤其是晚上。她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从海上吹过来的风中还有些腥甜的味道,像是把大海也带了过来。如果不是没把包带出来,她己经准备离开去海边走走了。
想到回去,她才发现自己忘了记房间号,手机在包里也没带出来,她只好赶紧起身走回去,一间一间的透过包厢门寻找着。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映出一片片模糊的影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服务生问一下,她却无意中看见了严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