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观测站裹着层薄霜，清晨的阳光穿过冰凌，在窗台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小星踮着脚往保温桶里塞姜片，转头冲正在挂横幅的周砚喊：“爸爸，林阿姨说姜汤要熬得冒泡泡才好喝！”
周砚举着梯子晃了晃，冻得发红的手指差点捏不住胶带。明天就是镇上的天文科普活动，观测站全员出动，连平时最调皮的孩子都主动帮忙擦拭望远镜。林小满抱着一摞宣传册从拐角出现，发梢沾着片金黄的银杏叶，“当心摔着！”她小跑着过来扶住梯子，薄荷味的护手霜气息混着姜汤的热气扑面而来。
夜幕降临时，活动室突然停电了。孩子们的惊呼声里，林小满变魔术似的摸出一把荧光棒。“还记得下雨天的星空投影吗？”她把荧光棒分给大家，“现在我们来造一条会流动的银河！”黑暗中，孩子们举着发光的棒子奔跑嬉戏，荧光在玻璃窗上拉出流动的光轨，像极了真正的星河流转。
小星突然拽住周砚的衣角，往他手里塞了个信封。“林阿姨让我交给你的。”她眨着眼睛跑开，辫子上的星星发卡一闪一闪。周砚借着应急灯的微光，看见信纸上画着简笔画——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头顶飘着会发光的云朵。
“明天活动结束后，老地方见。”林小满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满室星光。周砚转身时，她正低头调试投影仪，屏幕上跳动的星座图映在她睫毛上，忽明忽暗。
科普活动当天，观测站被彩带和气球装点得焕然一新。小星带着小伙伴当起讲解员，自豪地展示星空瓶：“这是用银河的碎屑做的！”林小满穿着淡蓝色毛衣，穿梭在人群中解答问题，阳光透过她新别上的月亮形胸针，在宣传册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周砚负责操作天文望远镜，却总忍不住往人群里张望。当他看见林小满被孩子们围住，耐心教他们辨认北极星时，突然想起高中的操场。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台阶上给全班讲月相变化，校服裙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随时要飞向天空的纸飞机。
活动接近尾声时，天空飘起了细雪。孩子们兴奋地追着雪花跑，林小满却悄悄拉了拉周砚的袖口：“跟我来。”她带着他穿过结霜的小径，来到观测站后的小山坡。这里立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到此一游”，是他们第一次带孩子们野外观测时留下的。
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板栗。“偷偷用活动室的微波炉做的，”她剥开一颗，热气腾起模糊了眼镜，“小心烫。”周砚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板栗，突然想起信里的简笔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肩头。林小满望着远处观测站透出的暖光，轻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怕冷了。”她呵出白雾，在空气中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但和你们在一起，连冬天都变得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
周砚喉咙发紧，刚要开口，林小满却抢先说道：“那天在露台，我还没说完。”她摘下眼镜擦拭雾气，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我想说，其实这些年，我收藏了好多‘未寄出的信’——你教小星认星座时的样子，你修望远镜专注的眼神，还有......”她的声音低下去，“你看我时，眼睛里的星光。”
老槐树的枝桠被雪压得吱呀作响，周砚感觉自己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林小满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两枚银色戒指，戒圈上刻着细小的星座图。“不是求婚，”她红着脸解释，“是......是想和你约定，以后每个观星的夜晚，都能一起数流星。”
周砚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戒圈，摸到凹凸不平的纹路——那是猎户座的形状。他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们总爱争论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哪颗最亮，却从没想过，多年后会在这样的雪夜里，把彼此变成对方生命里最亮的星。
“我也有个秘密。”他从钱包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纸条，那是高三那年，他偷偷塞在林小满课桌里却没勇气署名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明天篮球赛，能来看我吗？”
林小满的眼眶瞬间红了，雪花落在她发烫的脸颊上，瞬间融化。周砚轻轻为她戴上戒指，冰凉的金属贴合手指，却像燃起一簇小火苗，顺着血脉暖到心底。
“爸爸！林阿姨！”小星的喊声从坡下传来，她举着个自制的烟花筒，“快来看我们的人造流星雨！”观测站的孩子们簇拥在一起，将荧光棒抛向夜空。无数光点划破雪幕，恍惚间，真的如同银河倾泻而下。
林小满靠在周砚肩头，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交织。“你听，”她轻声说，“星星在说悄悄话。”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混着烟花绽放的“噼啪”声，在雪夜里谱成一首温柔的歌。
深夜，观测站恢复了宁静。周砚和林小满并肩坐在屋顶，看着真正的流星划过天际。小星不知何时悄悄爬上屋顶，抱着星空瓶蜷在两人中间。“我许愿，”她闭着眼睛说，“希望以后每个冬天，我们都能一起看星星。”
林小满伸手拢住小星的肩膀，戒指上的星座图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周砚揽住她们，感觉心里某个空缺的角落被填得满满当当。雪还在下，却不再寒冷，因为他知道，从今往后，每个仰望星空的夜晚，都有最珍贵的人陪在身边，把未说出口的话，都变成永恒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