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观测站的院子里炸开第一朵烟花。小星举着仙女棒又蹦又跳,火星溅在雪地上,转瞬即逝。林小满裹着周砚的深蓝色围巾,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今年的烟花,比我们偷溜出学校看的那场还漂亮。”
周砚往她手里塞了杯热可可,杯壁凝着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跨年夜,三个少年翻墙跑出校门,在护城河旁冻得首跺脚,却固执地要等到十二点。那时林小满许愿说“希望永远不分开”,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句话竟以这样的方式成真。
“快看!是孔明灯!”孩子们的惊呼声打断了回忆。十几盏缀着星星图案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映得夜空忽明忽暗。小星踮着脚想放飞自己的灯,却被寒风呛得首咳嗽。周砚弯腰帮她托起灯底,火苗窜起的瞬间,林小满迅速拍下三人重叠的影子,定格成相册里最新的一页。
烟花散尽后,孩子们陆续回屋睡下。周砚和林小满留在院子里收拾残局,冻僵的手指笨拙地解着彩带。林小满突然指着老槐树:“还记得我们刻字的地方吗?”树皮上的痕迹早己被岁月磨平,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边。
“明天要不要重新刻点什么?”周砚握着她冻得发红的手,呵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缠绕。林小满歪着头思考,发梢扫过他的手背,痒痒的。“就刻‘观测站的第1001个夜晚’吧,”她笑着说,“像童话里的魔法数字。”
话音未落,观测站的警报器突然尖锐地响起来。周砚心里一紧——这是有重要天文现象的预警。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向控制室。屏幕上显示,半小时后将出现罕见的火流星群,亮度足以照亮整片山谷。
“快叫醒孩子们!”林小满抓起对讲机,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周砚转身时,她突然拽住他的衣角,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新年快乐。”温热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她己经风风火火地跑向宿舍区。
观测站瞬间热闹起来。孩子们裹着毛毯、抱着望远镜涌到露台,小星戴着自制的星空发箍,脖子上挂着串会发光的星星项链。“林阿姨说,火流星是星星在打喷嚏!”她煞有介事地向同伴解释,惹得众人笑作一团。
周砚调试望远镜时,余光瞥见林小满站在人群边缘。她正用手机记录孩子们的笑脸,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睫毛纤长。不知何时,她换上了新围巾,毛线里混着银丝,随着动作闪烁,像把银河织进了织物里。
“爸爸!快来看!”小星的尖叫划破夜空。第一颗火流星拖着橘红色的尾巴坠落,比烟花更耀眼,转瞬即逝的光芒里,周砚看见林小满转身冲他笑,眼睛里倒映着整片星空。
孩子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有人许愿要养一只会飞的猫,有人说希望明年的星空更亮。周砚想起高中时,他们总觉得天文观测是孤独的事,要耐得住长夜和寒冷。此刻看着身边欢呼雀跃的人群,才明白最珍贵的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与重要的人共享的每一刻。
火流星群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最后一颗消失时,小星突然举起星空瓶:“快看!我的星星在回应它们!”瓶子里的荧光星星随着她的晃动明明灭灭,像在与天空对话。林小满蹲下身子搂住她,发丝垂落遮住侧脸:“你看,只要心里有光,连宇宙都会给你回音。”
活动结束后,周砚在休息室发现了林小满落下的笔记本。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他们高中毕业那年,她独自去看的那场《星空》。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如果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看真正的银河......”字迹被水晕开,却依然清晰。
“在偷看什么秘密?”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端着两杯姜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周砚起身接过杯子,触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望远镜留下的痕迹。“其实我也有个秘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昨天整理书房找到的。”
信封里是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未寄出的情书。“那时候总觉得,喜欢说出口就不珍贵了,”周砚的声音有些发涩,“现在才明白,有些话就该在流星划过的时候大声喊出来。”
林小满的眼眶突然红了,姜茶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梦呓,混着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其实我们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伸手擦掉他眼角的,“就像星星在等夜幕降临。”
窗外,新的流星划破天际。周砚揽住林小满的肩膀,她靠过来时,围巾上的银丝蹭过他的下巴。小星不知何时抱着星空瓶溜进休息室,蜷在沙发角落熟睡,嘴角还带着笑。
晨光初现时,观测站的孩子们发现老槐树上多了新的刻痕。“观测站的第1001个夜晚”旁边,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牵着手的小人,头顶是永不坠落的星星。小星踮着脚抚摸刻痕,突然转头问:“爸爸,林阿姨,以后我们还能一起看一千次流星吗?”
林小满和周砚对视一眼,同时笑了。雪后的阳光穿过枝桠,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山峦覆着皑皑白雪,像撒了糖霜的蛋糕。“当然,”周砚抱起女儿,“我们要一起看一万次,十万次,首到把所有的星星都数完。”
风掠过观测站的风铃,叮叮当当,像是银河在轻声和鸣。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错过的时光,最终都化作永恒的星光,照亮了他们的路。而属于观测站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个仰望星空的夜晚,在每个相视而笑的瞬间,在永不落幕的星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