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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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枭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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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卿本祸水
作者:
禾溪子
本章字数:
15562
更新时间:
2025-07-06

“快!止血散!护心丹!”

“小心!别碰世子!”

短促而冰冷的命令声,夹杂着器物碰撞和倒吸冷气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浓烈的药味和铁锈般的血腥气疯狂交织。

苏窈依旧死死闭着眼,身体僵硬如石,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一动不敢动。她能感觉到数道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尤其是那个冷峻侍卫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是她!”一个侍卫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定是她害了世子!”

“杀了她!”立刻有人应和,刀剑出鞘的铮鸣声刺耳响起!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尖抵住后心!苏窈的血液瞬间凝固!绝望如同巨大的阴影彻底笼罩!她毫不怀疑,下一秒冰冷的刀锋就会斩断她的脖颈!

“住手!”一声低沉喝止,骤然响起!是那个冷峻侍卫!

“世子还有气息!先救人!”他的声音不安惶恐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她拖开!小心点!别让她跑了!”

苏窈只觉得后背一轻!那股沉重濒死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两只冰冷粗糙、带着厚茧的手如同铁钳般,毫不怜惜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如同破麻袋般从地上粗暴地拖拽起来!

“呃……”后背被震伤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她被迫睁开眼,视线因疼痛和光线刺激而模糊一片。只看到几个穿着王府侍卫服、气息沉凝的身影,正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易碎琉璃般,将那个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玄色身影从地上抬起。

萧霁寒的脸苍白如纸,毫无人色,唇边和下颌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几缕墨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双眼紧闭,长睫如同折断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苏窈的目光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脏——是恨?是快意?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茫然?

“带走!”冷峻侍卫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苏窈混乱的思绪。他目光如刀,眼神里的警告和杀意毫不掩饰。“关进药池室!严加看守!”

苏窈被两个侍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拖回了那扇通往药池室的暗门。沉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血腥和杀意。

药池室里,暖黄的明珠光芒依旧柔和,空气里弥漫的药草清香依旧清冽。但苏窈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和安全。她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后背的剧痛、脖颈残留的冰冷粘腻感、还有那浓重得仿佛己经渗入骨髓的血腥味……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地狱景象。

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疲惫。她赢了?她似乎暂时逃脱了被当场格杀的命运。但她输得更加彻底。她成了萧霁寒重伤垂死的“罪魁祸首”,成了整个靖南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他死了,她会被挫骨扬灰!就算他活了……等待她的,恐怕是比诏狱更可怕的清算!

时间在冰冷的绝望和浓重的药香中缓慢流逝。石门紧闭,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整个沉渊院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压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嘎吱……”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苏窈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门口。

那个冷峻侍卫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还有几卷干净的纱布和一瓶药膏。他脸色依旧冷硬如铁,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地钉在苏窈身上。

“喝了它。”他将托盘重重地放在苏窈脚边的地上,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然后,去里面。”他抬手指向药池室最里侧,那面光滑的石壁——正是昨夜萧霁寒开启通道的地方。

苏窈的心猛地一沉!里面?主石室?还是……更可怕的地方?

“为什么?”苏窈的声音嘶哑干涩。

“因为你这条命现在系在世子身上!因为你身上沾了世子的血!因为……”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杀意,“世子需要人守着!需要有人随时处理他咳出的血污!需要有人在他……失控的时候,用你的命去填!”

用她的命去填!苏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明白了!萧霁寒伤势太重,随时可能暴毙或者失控!王府的人不敢靠近,怕被失控的力量撕碎!而她,这个“罪魁祸首”,这个被铁镣锁着的囚徒,就成了最合适的“人肉盾牌”和“清理工具”!

屈辱和愤怒再次冲上头顶!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崩裂的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素净的棉布。

“我不去!”她嘶声道,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抗拒。

“由不得你!”冷峻侍卫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冰冷的刀锋瞬间抵住了苏窈脆弱的脖颈!那刺骨的寒意和杀意让她瞬间僵住!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威胁如此清晰。苏窈看着侍卫眼中毫不作伪的疯狂杀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伸出手,端起地上那碗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浓黑药汤。

药味刺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苦。是毒药?还是控制她的东西?她不知道。但在冰冷的刀锋下,她没有选择,她还不能死。她闭上眼,将那碗苦涩滚烫的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灼烧着她的食道和胃袋!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冷峻侍卫收回了刀,冷冷地看着她。指着那面石壁。

苏窈强忍着眩晕和翻腾的恶心感,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踉跄地走向那面石壁。她伸出手,学着昨夜萧霁寒的样子,在那几处凸起上摸索、按压。她不知道顺序和力道,只是胡乱地尝试。

“咔哒…嗒…”

几声杂乱无章的机括声后,石壁竟真的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后面那个冰冷、空旷、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主石室!

冷峻侍卫在她身后猛地一推!

苏窈一个踉跄,跌入了冰冷的主石室中。身后的石壁瞬间合拢,将她彻底封在了这个血腥的囚笼里。

石室中央,幽绿的玉髓石光芒依旧惨淡。

而光芒汇聚之处,一张临时搭建的、铺着厚厚白色皮毛的矮榻上,静静地躺着那个玄色的身影。

萧霁寒。

他身上的血衣己经被换下,此刻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单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大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胸膛和缠满渗血纱布的肩颈。墨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洁白的皮毛上,如同晕开的墨迹。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毫无人色,唇瓣干裂,紧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双眼紧闭,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浓重的血腥味并未散去,反而混合着伤药苦涩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矮榻边,散落着染血的布巾、空了的药瓶、还有……那枚乌沉沉的哨子。

石室里死寂无声,只有他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如同游丝般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

苏窈站在门口,冰冷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她看着矮榻上那个毫无声息、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警惕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守着”的人。一个随时可能死去、也可能在失控中将她撕碎的……魔鬼。

她拖着沉重的镣铐,铁链在冰冷的石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靠近那张矮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他的状况。那素白中衣下包裹的身躯,单薄得惊人,几乎能看到清晰的肋骨轮廓。缠绕的纱布下,隐约可见狰狞的伤口轮廓,还在缓慢地向外渗着暗红的血丝。他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紧蹙着,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扑面而来。

苏窈在距离矮榻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不再靠近。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冰冷的石壁寒意刺骨,后背的伤痛和药力带来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脸,不去闻那血腥味。她要休息,哪怕只有片刻。

然而,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呃……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撕扯感的呛咳声,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骤然打破了石室的死寂!

苏窈猛地睁开眼!

只见矮榻上,萧霁寒的身体痛苦地弓起!又一大口暗红粘稠的血沫,如同压抑不住般,猛地从他紧抿的唇齿间呛咳喷出!尽数溅落在他苍白的下颌、颈项和素白的中衣衣襟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变得更加刺鼻!

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喉间发出如同破败风箱般的、令人心悸的“嗬嗬”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呼吸!

苏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抗拒让她几乎想夺路而逃!但冰冷的石壁和沉重的镣铐提醒着她无处可逃!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恐惧。

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矮榻边。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矮榻边一块干净的白色布巾。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朝着萧霁寒染满血污的下颌和脖颈伸去。

就在布巾即将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瞬间——

一只冰冷、粘腻、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手,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猛地从矮榻上抬起!精准无比地、死死地抓住了苏窈伸出的手腕!

“呃!”苏窈惊骇欲绝!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萧霁寒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涣散而空洞,毫无焦距,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血雾!里面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痛苦、混乱、以及一种如同野兽般的、毫无理智的暴戾和杀意!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冰冷如铁,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浓重的血腥气随着他沉重的喘息,疯狂地喷吐在苏窈近在咫尺的脸上!

“谁……?!”一个沙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般的字眼,艰难地从他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带着濒死的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戾气!

冰冷的手带着挣脱不掉的桎梏,仿佛瞬间攫住了苏窈的心脏!她想尖叫!想挣脱!但手腕如同被铁钳焊死,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如同深渊血海般的猩红眼眸,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窈的左手,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猛地抓起了矮榻边那枚冰冷的、乌沉沉的哨子!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她记得他昏迷前吹响了它!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将哨子凑到自己唇边,猛地一吹!

“呜——!!!”

凄厉尖锐的哨音,如同濒死的哀鸣,再次撕裂了石室死寂的空气!

哨音响起的刹那!

如同被无形的咒语击中!

萧霁寒那只死死钳制着苏窈手腕、如同铁铸般的手,骤然松脱!

他眼中的猩红血雾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暴戾和杀意瞬间消散!涣散的瞳孔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茫然的光。他死死盯着苏窈近在咫尺的脸,那目光空洞而困惑,仿佛在辨认一个极其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师……”一个极其微弱、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如同梦呓般,从他染血的唇瓣间溢出。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孩童寻找依靠般的脆弱和……依赖?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沉重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昏迷。只有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苏窈握着那枚冰冷的哨子,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矮榻边的冰冷石地上,大口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看着矮榻上那个再次陷入死寂的身影,看着他下颌和颈项间刺目的血污,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被捏得青紫、残留着冰冷粘腻血污的指痕……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块干净的布巾,再次朝着他染血的下颌伸去。这一次,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皮肤。

触手冰凉细腻,如同上好的寒玉,却又带着一种生命流逝的脆弱感。她小心翼翼地、极其僵硬地擦拭着他下颌和颈项间粘稠的血污。动作生涩而笨拙,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抗拒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战栗。

布巾很快被染红。浓烈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就在她擦拭到他紧蹙的眉心时,指尖无意间拂过他冰冷汗湿的额角,滑过那如同墨染般斜飞入鬓的眉骨。

那眉骨的线条,在幽绿光线下,显出一种近乎凌厉的、却又带着病态脆弱感的弧度。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却又似乎能不着痕迹的灼烫着苏窈恐慌的心。

苏窈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石室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消散。苏窈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矮榻粗糙的边缘,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乌沉沉的哨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哨子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仿佛是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唯一凭证。

矮榻上,萧霁寒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昏迷。方才那如同野兽般猩红的眼眸、那捏碎腕骨的恐怖力量、那声破碎的“师……”字,都如同噩梦的残影,烙印在她惊魂未定的神经上,带来阵阵冰冷的战栗。

手腕处,那圈被捏出的青紫指痕清晰可见,边缘还残留着几缕粘腻冰冷的暗红血污,如同屈辱的烙印。苏窈的目光扫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呕吐。她抓起矮榻边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如同擦拭什么污秽之物般,狠狠地、用力地擦拭着手腕上的血污和那刺目的指痕!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处,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想将那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威胁彻底抹去!

首到手腕被擦得通红,皮肤火辣辣地疼,布巾染满了暗红,她才颓然停下。浓重的血腥味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提醒着她无法逃避的现实。

她喘着粗气,目光再次投向矮榻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他下颌和颈项间方才被她擦拭过的地方,血污虽然淡去,却依旧残留着暗红的痕迹,衬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更显触目惊心。素白的中衣衣襟上,那滩新咳出的暗红血渍如同狰狞的毒花,无声地绽放着。

苏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重血腥和苦涩药味的空气沉入肺腑,如同灌入燃烧的冰碴。她再次拿起一块干净的白色布巾,这一次,动作不再像刚才擦拭自己手腕那般粗暴,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僵硬和深入骨髓的抗拒。

她倾身向前,靠近矮榻。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寒玉冷冽、深沉药香和浓重血腥的独特味道,冰冷、苦涩、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捏着布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再次朝着萧霁寒染血的下颌伸去。

冰凉的布巾边缘,轻轻触碰到他颈侧冰冷的皮肤。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忽略那冰冷的触感,开始沿着下颌的线条,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擦拭。布巾吸饱了粘稠的血污,变得沉重而冰冷。

擦拭到他喉结下方时,布巾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微微敞开的素白中衣衣襟。那刺目的暗红血渍如同烙铁,灼烧着她的视线。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用布巾的一角,极其轻、极其快地沾了沾那滩血渍的边缘。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结束这令人窒息的“任务”时——

“嘎吱……”

石室通往药池室的暗门,再次被推开一条缝隙。

冷峻侍卫的脸出现在门口,手持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新的汤药。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矮榻上毫无生气的萧霁寒,看到他衣襟上残留的血污时,眉头狠狠一拧,饱含杀意的目光狠狠钉在了正僵在矮榻边的苏窈身上!

他大步走进来,将托盘重重地顿在矮榻边的地上,药碗里的浓黑液体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溅出几滴滚烫的药汁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嗤”的轻响,腾起一丝白气。

“服侍世子喝药!”冷峻侍卫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她刚想拒绝。

她看着地上那碗浓黑如墨的药汤,又看看矮榻上那个毫无知觉、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身影,最后迎上侍卫那双只有杀意的眼睛。

她没有选择。

苏窈咬着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血腥味。她极其艰难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镣铐,挪到矮榻边。她伸出双手,那只刚刚擦拭过血污的手冰凉而僵硬,带着微微的颤抖,探向萧霁寒的肩背。

指尖触碰到他隔着薄薄中衣的身体时,一股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单薄的肩胛骨在布料下清晰地凸起,坚硬而冰冷,仿佛触碰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沉睡的寒玉。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他沉重的上半身从矮榻上扶起。然而,那具看似单薄的身躯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的力量在药力和虚弱伤势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几次用力,都只是让他的身体微微晃动,根本无法将他扶离矮榻!

汗水瞬间浸湿了苏窈的额发,后背的伤口因用力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急促地喘息着,脸色因用力而涨红,耗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他托起来。

萧霁寒的头颅无力地后仰,墨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在苏窈的手臂上,露出苍白脆弱的颈项和清晰滚动的喉结。他依旧毫无知觉,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苏窈看着萧霁寒那张近在咫尺、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唇瓣。巨大的抗拒让她几乎无法动弹。但她知道,不做的后果是什么。她颤抖着伸出手,端起地上那碗浓黑滚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药汤。

碗壁灼热,烫得她指尖发红。浓烈的苦涩气味熏得她头晕目眩。

她端着碗,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药汤在碗里剧烈地晃荡,几乎要泼洒出来。她咬着牙,强迫自己稳住手臂,将碗沿凑近萧霁寒干裂苍白的唇边。

就在碗沿即将触碰到他唇瓣的瞬间——

昏迷中的萧霁寒,眉头似乎极其痛苦地蹙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呜咽般的抗拒闷哼!他的下颚本能地、极其微弱地收紧了一下!那紧闭的牙关,如同最后的防线,死死地抗拒着外物的侵入!

苏窈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滚烫的药汁泼洒出来,溅落在萧霁寒苍白的下颌和脖颈上,瞬间烫出几点微小的红痕!

“呃……”他发出一声更清晰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微微痉挛了一下!

苏窈不得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全力托住萧霁寒,尽力腾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两侧,迫使那紧闭的牙关不得不张开了一道缝隙!

苏窈的心脏狂跳!再无犹豫!她猛地将碗沿抵住萧霁寒的唇缝,手腕用力一倾!

浓黑的药汤瞬间灌入了萧霁寒被迫张开的口中!

“唔……呃……咳咳……”

剧烈的呛咳声和痛苦的闷哼瞬间爆发!

萧霁寒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种病态的潮红!更多的药汁因呛咳而从他嘴角、鼻腔中疯狂涌出,混合着之前残留的血沫,沿着他苍白的下颌、脖颈,肆意流淌!染污了素白的中衣,也滴落在冰冷的石地和苏窈端着药碗的手上!

苏窈的手被烫得猛地一缩!药碗差点脱手!她看着眼前这惨烈而混乱的景象,看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毫无往日冰冷威仪的俊美脸庞,看着那肆意流淌的污秽……

萧霁寒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剧烈的呛咳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而破碎的喘息,嘴角和下颌一片狼藉,沾满了暗红粘稠的药汁和血沫的混合物,狼狈不堪。

冷峻侍卫看也没看苏窈一眼,拿起矮榻边最后一块干净的布巾,动作小心又轻柔地擦拭着萧霁寒脸上和颈间的污秽。

做完这一切,他端起空了的药碗托盘,转身就走。

死寂重新降临。

石室里只剩下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血腥、药苦、酸腐……

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矮榻木腿。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棉衣,首刺骨髓。她看着自己沾满药汁和污秽的双手,看着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指痕,看着矮榻边散落的染血布巾……

许久。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起一块被丢弃在角落、还算干净的布巾。她没有去清理地上自己的秽物,也没有再去擦拭矮榻上那个魔鬼的脸。

她只是用那块布巾,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近乎麻木地擦拭着自己沾满污秽的双手和手腕。仿佛要将这炼狱的气息,连同那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威胁,一起从自己的皮肤上彻底抹去。

幽绿的光芒下,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只有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细微哽咽,在死寂的石室里,断断续续地、绝望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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