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书房只亮着一盏台灯，将顾景行冷硬的侧脸轮廓切割得更加锋利。他面前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K线图，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像冰冷的鼓点。姜暖暖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熟悉清香的粥，还有一小碟切得极细的酱黄瓜。
“进。”顾景行的声音没抬头，眼睛依旧盯着屏幕。
姜暖暖走进去，将托盘轻轻放在他书桌的空角。粥碗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屏幕上冰冷的数字。
“这么晚了还工作？”她声音放得轻软，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电脑屏幕的一角——一个文件夹名称一闪而过：【东南亚收购案 - 最终议价】。
顾景行终于抬眼，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脸上，带着审视：“有事？”
“看你晚上又没怎么吃。”姜暖暖指了指粥，“养胃的，加了点新东西。”她没提系统任务，也没提那5%的好感度。
顾景行没动那碗粥，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椅里，目光像探照灯：“姜暖暖，你似乎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刚才视线停留的方向。
姜暖暖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顾先生，医生说过你需要静养。”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我连那些字母代表什么都不太懂，只是觉得那些线条跳来跳去，看得人头晕。”她微微蹙眉，眼神干净得像未经世事。
顾景行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他忽然伸手，从旁边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随意地扔在桌面上，文件封面印着醒目的“保密”字样。
“头晕？”他指尖点了点那份文件，发出沉闷的叩击声，“这个呢？看得懂吗？”
姜暖暖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这是试探。她往前凑近了一点，像是好奇，又像是努力想看清封面上的字。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文件边缘，又迅速收回，脸上带着点窘迫：“顾先生，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只认得几个字…这份文件看起来很厚，封面上的红章子倒挺吓人的。”
她抬起眼，眼神坦荡又带着点小动物般的怯意：“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粥我放这儿，你饿了就吃点。”她作势要退出去。
“等等。”顾景行叫住她。
姜暖暖脚步顿住，回身看他。
顾景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到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上。他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投下了一颗石子：“姜家二叔最近动作不小。姜雪儿那场闹剧，网上发酵得这么快，背后有他的手笔。”
姜暖暖的心猛地一沉。姜家二叔姜宏远？原主记忆里那个笑面虎？他和姜雪儿联手了？她脸上却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受伤：“二叔？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雪儿是我妹妹啊！”她眼圈微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就因为…因为我替嫁过来，挡了他们的路吗？”她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顾景行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眼神深了些。他拿起勺子，终于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米粥滑入食道，熟悉的熨帖感再次涌上。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才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挡路？或许。也可能是…想借顾家的手，除掉你这个‘弃子’，顺便给姜雪儿铺路。”
“除掉我？”姜暖暖像是被吓到了，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桌沿才站稳。她看着顾景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顾先生…那…那我怎么办？我只是个替嫁过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景行放下勺子，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书桌看向她，压迫感无声蔓延：“所以，姜暖暖，”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活死人’，还有顾家给你的这个‘冲喜’名头了。告诉我，”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你打算怎么利用这仅有的筹码，在姜家和顾家这两座大山之间…活下去？”
空气瞬间凝固。书房里只剩下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
姜暖暖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脸上的恐惧一点点褪去。她挺首了脊背，扶在桌沿的手指缓缓松开。那点伪装出的泪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活下去？”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稳定，再无半分颤抖，“顾先生，你错了。”
顾景行眉梢微挑。
“我不是要活下去。”姜暖暖看着他，眼神像淬了寒冰的琉璃，“我是要赢。”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那份被他扔在桌上的“保密”文件，又落回他脸上。
“姜家把我当垃圾丢掉，顾家把我当冲喜的吉祥物。姜二叔想除掉我？姜雪儿想踩着我上位？”她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很好。那就让他们都看清楚——”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寂静的书房里：
“这盘棋，棋子自己落子了。谁输谁赢，走着瞧。”她说完，不再看顾景行骤然深沉的眼神，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一步步走出了书房。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顾景行靠在椅背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未动。桌上那碗粥的热气渐渐微弱，只剩下一点残温。他抬手，指尖在刚才被她无意拂过的文件边缘轻轻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拿起内线电话。
“李助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查姜宏远。我要他名下所有公司，过去三个月，每一笔异常资金流动。”
挂断电话，他端起那碗己经微凉的粥，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却似乎再也压不住心底那丝被点燃的、冰冷的兴味。
棋子落子了？
顾景行看着空碗，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