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大雪封城。
宫门紧闭的次数越来越多,御医出入养心殿的频率陡然增加,宫人们个个行色匆匆,面色惶然如丧考妣。
老皇帝病危的消息早己不是秘密,各种流言甚嚣尘上:有说陛下己昏迷数日,仅靠参汤吊命;有说二皇子赵玦心急,进献了药性猛烈的“虎狼之药”以求速效,反而加重了病情;更有甚者,私下低语,说三皇子赵景暗中控制了太医院,故意拖延诊治,甚至阻拦了陛下临终前想召见萧景珩的口谕。
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末日氛围中。
三皇子赵景的府邸依旧平静,只是门禁森严了许多,暗哨比平日多了数倍。
书房内,灯火通明,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人心底的寒意。赵景端坐主位,指腹缓缓着温润的玉扳指,面色沉静如水。他听着心腹低声禀报着养心殿内皇帝己陷入弥留、随时可能咽气的消息,以及赵玦母族私兵和收买的京畿卫戍营叛军己在城外秘密集结完毕的情报,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而胜券在握的弧度。
二皇子府邸则截然相反,弥漫着狂躁和孤注一掷的气息。赵玦焦躁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暖阁里来回踱步。
“不能再等了!老头子随时会断气!遗诏肯定被老三那个伪君子篡改了!他算什么东西?论长幼,论军功,这位置都该是本王的!”
他猛地停下,对身边几个同样满脸戾气的将领吼道,唾沫星子飞溅,“召集我们的人!还有母舅那边!成败在此一举!本王要清君侧,诛杀赵景逆贼!”
当夜子时刚过,养心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混乱的哭嚎声,随即又诡异地沉寂下去。
“当——!当——!当——!”
沉重、悲凉、穿透漫天风雪的丧钟声,毫无征兆地、一声紧似一声地从皇城深处炸响!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被惊醒的京城百姓心头!
龙驭上宾!
整个京城瞬间被这丧钟声冻结了。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又被更大、更混乱的声浪所吞没,哭嚎声、惊叫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马蹄踏碎冰雪的脆响,从皇城方向汹涌而来!而关于皇帝死因的流言,也如同瘟疫般随着这混乱迅速扩散:
“二殿下进献的虎狼药发作了!”“三殿下的人拦着不让萧侯进去,陛下是……是含恨而终啊!”
夺宫之夜,在悲怆丧钟里轰然拉开血腥的序幕!
东华门在撞击声中剧烈摇晃!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清君侧!诛杀惑乱朝纲的赵景逆贼!护卫正统!”
赵玦身披金甲,手持染血的长刀,状若疯虎,亲自督战。他身后,是蓄养多年的精锐私兵,以及被他重金收买、骤然反叛的京畿卫戍营一部,正疯狂地冲击着宫门。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宫墙上禁军的抵抗显得异常艰难。而乾元殿内此刻却被另一种森严所笼罩。
一个尖利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来:“先帝遗诏在此!诸臣工听宣!”
赵景一身素服,面容哀戚,眼中却再无半分掩饰,他站在御座丹陛之下,手中高举明黄色的绢帛,身旁站着神情肃穆的宗室亲王和几位重臣。
殿内,大部分禁军侍卫刀剑出鞘,拱卫在赵景周围,为首的一名副统领,眼神复杂,他曾是林清砚妙手回春、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重伤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景,仁孝聪慧,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宣旨太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而殿外叛军的喊杀声似乎更近了。赵景面不改色,待遗诏宣毕,在几位重臣的劝进和残余禁军的拱卫下,一步步踏上丹陛,转身,面向群臣。
“国不可一日无君!奸王作乱,社稷危殆!臣等叩请新皇登基,以安天下!”
赵景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早有内侍捧上沉重的九龙金冠和明黄龙袍。他就在这硝烟隐隐、金銮殿尚未完全肃清的环境下,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御座前,在群臣的万岁声中,仓促的披上了龙袍,戴上了帝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