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的指尖在碗沿划了个圈，忽然听见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正踩着水往这边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被雨水淋得贴在脑门上，手里的鳄鱼皮公文包紧紧抱着，像抱着救命稻草。
“叶先生！叶先生！”男人跑到糖粥摊前，喘得像条离水的鱼，昂贵的西装裤沾满泥点，“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子！”
叶玄抬眼，看见男人的领带夹是块墨翠，上面缠着缕灰黑色的气，正顺着他的脖颈往心口爬。“你家老爷子，是不是总说后背冷？”他舀了勺粥，热气模糊了镜片般的雨帘，“像是有人趴在背上。”
男人的瞳孔骤然放大，手里的公文包“啪”地掉在水里，真皮表面立刻晕开深色的水痕。“是！是！”他语无伦次地抓着叶玄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叶玄的粗布褂子，“医院查不出毛病，请来的大师说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给画了符，烧了纸，都没用！昨天晚上老爷子开始说胡话，说看见个穿黑衣服的女人……”
叶玄抽出胳膊，指尖沾了点男人的汗，凉得像冰。“上车。”他把粥碗放在周阿婆的灶台上，声音里带着雨丝的清冽。
男人叫沈明轩，是苏城地产大亨沈家的独子。他的车是辆加长林肯，真皮座椅上还放着本烫金的财经杂志，却被叶玄随手拿来垫了脚——他的布鞋沾满雨水，不能弄脏了座位。
沈明轩看着这一幕，喉结滚了滚。换作平时，谁敢这么对他的车？但此刻叶玄裤脚滴下的水珠落在杂志上，晕开“沈氏集团市值突破百亿”的标题，他却只觉得心安——这人连五百万的项链都不放在眼里，大概真的有本事。
沈家别墅在半山腰，欧式喷泉在雨里喷出歪斜的水线，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叶玄刚进门，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女人的尖笑，凄厉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沈明轩的脸瞬间白了，抓着叶玄的胳膊又紧了紧：“就是这个声音！老爷子说的黑衣服女人！”
叶玄没理会那笑声，目光落在客厅墙上的婚纱照上。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洁白婚纱，笑得温婉，眼角却有颗不易察觉的痣——和沈明轩领带夹上那缕黑气的形状，一模一样。
“你父亲是不是再婚了？”叶玄忽然问，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划，像在勾勒什么。
沈明轩的嘴唇哆嗦着：“是……是去年结的，对方是……是我父亲的秘书。”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她三个月前车祸去世了……”
叶玄走到楼梯口，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纸，用指尖蘸了点自己的血——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他的血里有师门养的浩然气，最能破邪。黄纸在他掌心自燃起来，火光里飞出只纸鹤，扑棱棱往二楼飞去。
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沈明轩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却看见叶玄抬脚往二楼走，步伐稳得像踩在平地。
“别过来！”二楼卧室里，沈老爷子正蜷缩在床角，指着空气嘶吼，“你这个毒妇！我不该娶你！不该把沈家家产都转到你名下！”
叶玄没管他，径首走到梳妆台前。台上放着个骨灰坛，坛口没封严，正往外冒黑气。他拿起坛口的照片——正是婚纱照上的女人，此刻照片上的她嘴角咧到耳根，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
“她不是车祸去世的。”叶玄把照片扣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是你给她下的药，让她开车冲下了山崖。”
沈老爷子的嘶吼猛地卡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看着叶玄手里的骨灰坛，突然像疯了样扑过来：“还给我！那是我的！都是我的！”
叶玄侧身避开，指尖在骨灰坛上敲了三下。“尘归尘，土归土。”他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她要的不是沈家的钱，是你一句道歉。”
骨灰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黑气从坛口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个女人的虚影，披头散发，正是照片上的模样。沈明轩吓得尖叫，沈老爷子却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他尿裤子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爷子涕泪横流，老脸皱成团抹布，“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
女人的虚影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声很轻，像风吹过风铃。黑气渐渐散去，虚影也淡了，最后化作点点荧光，落在叶玄的布包里——那里有他提前准备好的超度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