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是不是在里面？”叶玄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促。
“跟你说了没请柬不能进！听不懂人话是吧？”门童不耐烦了，伸手就要去推叶玄，“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他的手刚碰到叶玄的胳膊，就觉得像推在了一块石头上，纹丝不动。叶玄的胳膊看着细瘦，硬得惊人，门童自己反倒震得手发麻。
“你……”门童又惊又怒，正要喊人，宅院里忽然走出来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穿件亮闪闪的银色西装，头发抹得油光水滑，手里把玩着串佛珠，步子虚浮，带着股酒气。正是林家的小少爷，林浩宇。
“吵什么呢？”林浩宇打了个哈欠，眼角扫到叶玄，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这谁啊？门童，你让个要饭的在这儿杵着，想给我爷爷添堵？”
门童赶紧点头哈腰：“林少，我正赶他走呢，他非要闯进去找老爷子……”
“找我爷爷？”林浩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步走到叶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淌出来，“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苏城林家！你这种穷酸样，给我爷爷提鞋都不配！还找我爷爷？我看你是想碰瓷吧？”
他说话时，唾沫星子溅了叶玄一脸。
叶玄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动作很慢，很平静。他的目光落在林浩宇手腕上的佛珠上，那珠子油光锃亮，看着像是好东西，但串珠子的红绳上，缠着点若有若无的黑气，像细小的蛇。
“让开。”叶玄开口，声音依旧很淡。
“哈？你说什么？”林浩宇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气笑了，“你让我让开？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说着，抬脚就往叶玄肚子上踹。动作又快又狠，带着股子纨绔子弟的蛮横。
叶玄身子微微一侧，像被风吹动的芦苇，恰好避开了这一脚。林浩宇一脚踹空，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哎哟！”林浩宇又惊又怒，爬起来就要再动手，“你敢躲？！”
“浩宇！你在干什么？”
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林浩宇的父亲林国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深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看到叶玄，他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爸！这小子莫名其妙闯进来，还敢躲我的脚！”林浩宇恶人先告状。
林国栋打量着叶玄，见他穿着寒酸，眼神却异常平静，不像是一般的碰瓷者，心里掠过一丝疑虑：“你是谁？找我父亲有什么事？”
“叶玄。”叶玄报上名字，“奉师命，来还人情。”
“奉师命？”林国栋愣了一下，这词儿听着就透着股子古怪。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不少，却从没见过叶玄这样的——明明穿着像个乡巴佬，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静，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林家的敬畏，也没有对富贵的渴望，干干净净的，像张白纸，却又深不见底。
“你师父是谁？欠我父亲什么人情？”林国栋追问。
叶玄刚要开口，宅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佣慌慌张张跑出来，脸色惨白：“老爷！不好了！老爷子……老爷子他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林国栋脸色骤变，顾不上叶玄，转身就往里冲，“快叫张医生！张医生不是早就来了吗？！”
“张医生在里面呢！可他……他说束手无策啊！”女佣带着哭腔。
林浩宇也慌了，酒意醒了大半，跟着往里跑：“爷爷！爷爷！”
门口的宾客顿时乱了起来，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愕和担忧。
叶玄站在原地，眉头微蹙。那股死气更浓了，像潮水般从宅院里涌出来，带着股陈腐的味道。
他不再犹豫，抬脚就往里走。
“哎！你不能进！”门童想拦，却被叶玄轻轻一拂，整个人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踉跄着撞在石狮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叶玄穿过慌乱的人群，走进了那座雅致的宅院。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上挂着吴门画派的山水，角落里摆着青花瓷瓶，插着新开的荷花，处处透着江南世家的精致。但在叶玄眼里，这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那是死气侵蚀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