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玉城,苏府,苏落念卧房。
春夜深沉,月光如练,透过窗棂洒在青玉镇纸与散落的刻刀上,泛着幽冷的光。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梨木香与苏落念身上独有的冷香。
苏落念临窗而坐,并未就寝。
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青玉籽料,清冷的眸子映着窗外月色,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与无奈。
身后不远处的床榻上,云景澄身着素白寝衣,并未躺下,只是靠坐在床头。
他并未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江南公文,它们被随意堆在角落,
只是目光如影随形,牢牢锁在窗边那抹纤细的背影上。
半月来,苏落念试过冷漠。
当他靠近,她便侧身避开;
当他试图搭话,她便垂眸沉默;
当他递来亲手削的水果,她视若无睹。
她想用冰封的姿态,逼退他的执着,让他知难而返,回归他本该在的江南高位。
然而,云景澄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并未暴怒,也未强行打破她的冰封。
他只是在她刻意避开时,眼底瞬间漫上浓重的失落和无措,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
他会默默收回手,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地,透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和脆弱。
他甚至会微微佝偻了背脊,仿佛承受着千斤重压,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不知真假,更添几分病弱可怜之态。
这份示弱,精准地戳中了苏落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看着他憔悴的侧影,看着他因她的疏离而黯然失神的眸子,那份刻意筑起的冰墙总会无声地裂开缝隙。
心疼——这种她以为自己早己对他枯竭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地悄然滋生。
她终究无法彻底无视他的痛苦,尤其是在他表现得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最终,她放弃了。
冰冷的伪装卸下,她恢复了以往的安静。该吃饭时吃饭,该雕玉时雕玉,对他沉默的跟随不再抗拒。
她选择顺其自然,
等待他或许有一天会厌倦这种无所事事、远离权力中心的生活,自行离去。
然而,苏落念很快发现,她的“顺其自然”,给了云景澄另一种解读的空间——尤其是在夜晚。
每当银烛燃尽,室内只剩朦胧月光时,原本只是静静守在一旁的云景澄,便会悄然靠近。
起初,他只是试探性地从背后拥住她,下颌轻轻抵在她颈窝,呼吸温热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祈求。
苏落念身体会瞬间僵硬,试图挣脱。
他便立刻松开,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无措,低哑地、带着浓重鼻音的哀求:
“念儿……别推开我……”
“我只是……想抱着你……安心……”
“没有你……我睡不着……”
那声音里的脆弱和依赖,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让苏落念心头的抵触如同潮水般退去。她告诉自己:
罢了,只是一个拥抱而己。
但拥抱之后,却是一场苏落念无法预料、也难以拒绝的“仪式”。
云景澄的吻会如同虔诚的信徒,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入骨髓的渴望,落在她的眉心、眼睫、鼻尖,最后辗转于唇瓣。
他的动作不再是从前那种强势的掠夺或带着惩罚意味的占有,而是极致的温柔、耐心,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侍奉感。
当苏落念被他引领着,气息微乱地倒在柔软的锦被间时,
他褪去她衣衫的动作缓慢而珍重,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流连过她每一寸肌肤,
却并非纯粹的撩拨,更像是在膜拜一件稀世珍宝。
苏落念并非草木,身体在他的撩拨下,会不受控制地生出反应。
暖流在西肢百骸窜动,喉咙发出无声的呜咽和轻喘。
她心中警铃大作,以为他又要像从前在梨庐那般,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索取,甚至试图用子嗣来捆绑她。
她试图推开他,眼中带着警惕和一丝即将燃起的怒火!
察觉到她的抗拒,云景澄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撑在她上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的惊恐。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急切却混乱地落在她的颈侧、锁骨,带着哽咽的低语如同破碎的梦呓:
“不是……不是强求子嗣!念儿……你信我……”
“我只是……只是想确认……”
“只有这个时候……只有你为我动情的时候……”
“我才觉得……你是要我的……是不嫌弃我的……”
“我不是你的累赘……不是你的枷锁……不是让你厌恶的存在……”
“我能让你快乐……一点点也好……”
“求你……别推开我……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活着……”
这番剖白,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卑微和扭曲的认知!
他将两人之间最私密的情事,当成了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确认自己未被彻底厌弃的唯一仪式!
苏落念彻底怔住了!推拒的手僵硬在半空。
她看着他近乎绝望地在她身上祈求着“被需要”的证明,
看着他眼中不断滚落、濡湿她颈窝的滚烫泪水,
感受着他身体因恐惧被推开而微微的颤抖……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怜悯席卷了她。
而她的沉默和停驻的手,被云景澄解读为默许。
他如同得到恩赐的信徒,重新投入他的“献祭”。
他的动作变得更加专注、更加温柔,也更加……小心翼翼。
他熟知她身体的每一处敏感,指尖、唇舌如同最灵巧的刻刀,精准地在她身上描绘出愉悦的纹路。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顾满足自己的欲念,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取悦她、感应她的反应上。
他耐心地撩拨、试探、等待,首到她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化,
无意识地在他身下轻颤、迎合。
当那无声的、极致愉悦的浪潮席卷苏落念,让她如溺水般紧紧攀附住他宽阔的肩膀时,
云景澄眼中会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仿佛终于得到了神谕的肯定!
然而,这种狂喜往往转瞬即逝。
他极少真的让自己得到彻底的释放。
往往就在苏落念沉沦于巅峰的边缘,他自己紧绷到极致即将溃堤之时,
他会骤然停下!
猛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点到为止”,延长这场证明“被需要”的仪式时间,
也更深地折磨着自己——用无法满足的渴望来惩罚自己对这份“被需要”的病态依赖。
苏落念从迷离中缓缓回神,感受到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和颈边滚烫的湿意。
最初的荒谬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重的疲惫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一种身体被极致侍奉后的本能反应。
她无法理解他这种扭曲的依存逻辑,甚至觉得这比强求子嗣更令人窒息。
但看着他在欲念与恐惧之间挣扎的痛苦模样,感受着他身体传递出的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她最终选择了放任。
纤长的手指不再推拒,而是迟疑地、轻轻地落在他因忍耐而汗湿、紧绷的背脊上,带着安抚的意味,无声地告诉他:
可以了。
这份默许的安抚,如同赦令。
云景澄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解脱般的叹息。
他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救命稻草,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和体温。
一夜的惊惶与挣扎,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暂时的平息。
月光无声地流淌。
苏落念望着帐顶模糊的青色流苏,身体还残留着未完全消退的悸动余韵,心中却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这场每夜上演的、带着泪与献祭意味的仪式,是救赎的绳索,还是更深沉的地狱。
她只知道,这场以自由为名的僵局,在这隐秘的床笫之间,早己滑向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无解的深渊。
而当云景澄满足地在她颈窝沉沉睡去,手臂依旧如枷锁般缠绕着她时,她才清晰地意识到:
她以为的“等他厌弃”,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这场围绕着她的、以爱为名的囚禁,在玉城的春夜里,正以一种献祭与侍奉的诡异方式,愈缚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