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园小巷深处的怀石料理亭,名为“月见”。独立包厢推开门便是精巧的枯山水庭院,石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晚樱的残瓣偶尔飘落在白沙上。
林晚和顾屿白坐在榻榻米上,矮几上精致的料理己近尾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余香和两人之间甜蜜温馨的氛围。
林晚正低头小口啜饮着餐后的抹茶,唇角还沾着一点点翠绿的泡沫。
顾屿白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自然地拿起一方洁净的手帕,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林晚抬眸,对上他盛满爱意的眼睛,脸上泛起红晕,却笑得甜蜜。
就在这时,包厢的竹帘被女将轻轻掀起,引着两位客人走向隔壁的包厢。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峻,正是沈知远。
他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一位看起来像是商务伙伴的友人说着什么,眉宇间带着惯常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然而,就在他目光随意扫过庭院、掠过“月见”包厢敞开的门扉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从他耳边抽离。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急速缩小,只剩下那个包厢里的画面——
暖黄的灯光下,林晚穿着一件淡樱花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弯弯,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甜美放松。
而她身边那个气质温润如玉的男人,正无比亲昵、无比自然地用手帕擦拭着她的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那男人看她的眼神,专注而深情,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占有欲。
是顾屿白!那个资料照片里,让她重新绽放笑容的男人!
沈知远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嫉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画面,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连呼吸都忘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总?沈总?” 他身旁的友人,一位姓周的投资人,正说到一个关键点,却发现沈知远毫无反应,目光发首地盯着隔壁包厢。他顺着沈知远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对气质出众、举止亲昵的情侣,有些莫名其妙。他疑惑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沈知远的手臂,“沈总?您怎么了?认识?”
这一碰,让沈知远猛地回过神来。身体因为紧绷太久而一个趔趄,手臂下意识地挥动了一下,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摆放着一个青瓷花瓶的矮几!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静谧的庭院里骤然响起,格外刺耳!
巨大的动静瞬间打破了“月见”包厢里的温馨宁静。林晚和顾屿白同时被惊动,循声望去。
林晚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几步开外、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翻涌着震惊、痛苦和浓烈到化不开的嫉妒的男人——沈知远!
一瞬间,林晚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血色尽失。刚刚被顾屿白擦拭干净的嘴角仿佛又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让她下意识地用指尖蹭了一下。一种强烈的、生理性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胃里一阵翻搅。她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身体几不可察地往顾屿白身边靠了靠,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仿佛在寻求庇护。
顾屿白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林晚身体的僵硬和瞬间苍白的脸色。他立刻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安抚。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顺着林晚刚才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制造噪音的源头——那个穿着昂贵西装、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失态的男人。
--——沈知远
这个名字瞬间浮现在顾屿白的脑海。虽然从未正式见过面,但助理调查资料里的照片,和此刻这个男人看向林晚那毫不掩饰的、混杂着痛苦与强烈占有欲的复杂眼神,让顾屿白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沈知远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嫉妒、不甘,还有一丝被撞破狼狈的羞恼,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而顾屿白的眼神,则沉静如深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和守护者的威严。他微微侧身,将林晚更自然地挡在自己身后一些,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带着一丝审视和警告意味地回视着沈知远,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她是我的。离她远点。
那是一种雄性生物之间才懂的、关于领地和所有权的无声交锋。
没有硝烟,却充满了压迫感。
沈知远被顾屿白那冷静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刺得心头剧痛。他看到了林晚对顾屿白下意识的依赖和靠近,看到了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惊恐和厌恶……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抱歉,周总,失陪一下。” 沈知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对身旁一头雾水的友人匆匆丢下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背影僵硬而仓促。
“呃……好的沈总。” 周总看着沈知远离去的背影,又疑惑地看了看隔壁包厢那对气质出众的情侣,尤其是那个眼神冷冽的男人,最终摇摇头,决定先去包厢等待。
庭院里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顾屿白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中的林晚。她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攥着他衣袖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心口一疼,立刻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大手在她后背轻柔地拍抚着,声音低沉而充满安抚的力量:“没事了,晚晚,没事了。我们走吧?”
林晚靠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嗯…走,我们离开这里。”
顾屿白叫来女将结账,动作迅速利落。他始终将林晚护在身侧,手臂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肢。在女服务员的引领下离开包厢,走向出口时,不可避免地要经过沈知远友人等待的包厢门口。
顾屿白目不斜视,身形挺拔,步伐沉稳。只是在经过门口时,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冽和胜利者的姿态,扫了一眼包厢内略显尴尬的周总,那眼神锐利如刀,清晰地传达着“离我们远点”的警告。
周总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林晚则全程低着头,紧紧依偎在顾屿白身侧,脚步有些虚浮。
她极力克制着身体的僵硬,但那份不自然和残留的惊悸,还是清晰地被身旁敏锐的顾屿白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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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寒意。门一关上,顾屿白就将林晚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身上残留的惊悸和冰冷全部驱散。
“好了,没事了,我们到家了。”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发顶、额头,带着无尽的安抚。
林晚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抱和低语中,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谢谢你,屿白。”
顾屿白没有立刻追问。他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大手在她后背温柔地抚摸着,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和时间。
过了许久,等林晚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他才微微松开怀抱,双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和疲惫。
顾屿白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柔而专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用指腹轻轻着她微凉的脸颊,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晚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在料理亭……那个男人,你认识,对吗?”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垂下眼睫,避开了顾屿白深邃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她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苍白无力,“一个…故人。” 她刻意用了这个模糊而疏离的词汇,仿佛想将那段不堪的过往轻描淡写地揭过,“…不重要的故人。”
她的回避,她语气中刻意的轻描淡写,以及那瞬间的僵硬和苍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顾屿白的心上。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叫沈知远的男人,就是她深埋心底、不愿提及的伤痛根源,是造成她曾经容貌焦虑和感情应激障碍的罪魁祸首。
顾屿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但他没有追问,没有强迫她揭开伤疤。他只是更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承诺:
“好,我知道了。故人而己,不重要。” 他重复着她的话,语气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分量,“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身边。晚晚,过去的事,让它过去。以后,你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再来伤害你。”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的话语像最坚实的盾牌。林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守护,眼眶微微发热。
那些被强行翻搅出来的恐惧和不适,终于在他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承诺中,慢慢消散。
她伸出手,紧紧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却充满了依赖和安心:“嗯…我知道。屿白,有你在,真好。”
顾屿白收紧了手臂,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锐意。沈知远…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己经被他牢牢刻在了心底。
他不会追问林晚的过去,但他会用尽一切力量,守护她的现在和未来,绝不让那个“故人”再有靠近她、惊扰她的机会。他的晚晚,由他来守护,不容他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