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红污血混着毒液在冷石地上漫开。
死寂压得斗场空气凝固。只有火把油脂爆裂的“噼啪”声,敲打着无数道钉死在场中的惊骇目光。
步六孤脸上筋肉抽搐,秃鹫眼死钉黑石上叠在一起的两具“雕塑”——猲狙万夫长巨躯还在无意识微抽,腥臭紫黑血水从胸口被漆黑魔刃贯穿的巨洞汩汩涌出,积成黑潭。底下那瘦小身影……气息似乎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息或一世纪。
啪嗒。
一滴未冷的狼血从猲狙扭曲爪尖滑落,砸在崽崽糊满污秽的眉骨上。
那紧闭眼皮下的睫毛,微不可察一颤。
紧接着,胸腔如残破风箱,挣扎着起伏了一瞬。
“操!还没死透?!”
“这都不死?!”
哗啦——!死寂崩碎!更大的喧嚣炸开!惊呼!输钱的咆哮!混杂着一丝对那诡异魔刃的恐惧!
步六孤脸铁青。手猛地劈下,戾气十足!
两个黑衣守卫如冷影蹿入场。粗暴熟练,一脚踢开猲狙尚温的粗臂,合力将那沉重狼尸从崽崽身上拖开!
扑通!
狼尸如烂泥甩远,溅起大片污秽。
崽崽身体完全暴露。蜷在冰凉、吸着他体温和血的黑石上。肌肤旧伤叠新创,狰狞爪痕渗着粘稠血珠。脸上血污泥渍,面色灰败如死人,唇干裂发紫。只有那细微到几乎消失的胸腔起伏,证明着命还没绝。
“赏!给他!”步六孤声如生铁摩擦,满是烦躁晦气。
一个沉甸甸、浸透血水变暗红、沾泥点的粗布袋被守卫拎起,重重砸在崽崽身旁血污泥里!袋口没系紧,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滑出,刺眼泛着火把光。
一具腥膻的乌黑山猪胴体,被两壮汉拖行着,“砰”地掀翻在崽崽脚边,污泥溅上他赤裸破损的脚背。
一个硕大、沾泥的粗陶酒坛,封口红布裹着,被杵在那滩黑红血水旁。
白银!肥肉!好酒!
巨大的诱惑与血腥濒死的躯体,并置在冰冷黑石上!
空气一滞!
随即!输红眼的人群边缘!爆发出更贪婪焦躁的骚动!目光如饿狼锁死银锭和山猪肉!呼吸粗重!有人开始往前挤!
“都他妈滚开!”炸雷怒吼劈开喧杂!
人群被硬生生挤开!半截铁塔般的虬髯壮汉冲入场!披半旧牛皮胸甲,胳膊筋肉虬结如龙,脸上横贯一道蜈蚣疤。龙渊佣兵团团长,宁烈武!
身后跟着几个精悍佣兵,眼神如刀,浑身裹着死人堆滚出的煞气!龙渊在混乱城以护短悍勇闻名!
宁烈武目光只在那银锭山猪上扫了一眼,就死钉在黑石上生死不知的少年身上!脸上刀疤凶悍扭动,眼底却掠过一丝……见猎心喜的精光!
“他娘的!肃九安那狗屁训练营都整不出这么狠的狼崽子!”他低吼如狮咆,“断骨、穿心、还玩命?!好苗子!这是埋金矿里的胚子!”
他一把拨开挡路的矮子,蒲扇大手探出!动作竟带上小心!一把将崽崽冰冷沉重的身体从血污里捞起!
“小子!骨头没烂完就给老子撑住!”宁烈武对着崽崽耳朵吼,想震醒他,“死了他娘浪费老子一坛好酒!”
仿佛回应,崽崽紧皱的眉头微抽,喉里挤出一丝带血腥气的呜咽。
宁烈武眼一亮,扭头吼:
“药油!烈酒!裹伤布!快!先吊住命!”
一龙渊佣兵立刻递上鼓囊药囊和麻布卷。
宁烈武拔开酒囊塞子,辛辣刺鼻的酒气炸开!不管不顾,对着崽崽后背渗血的狰狞爪痕就浇!
“呃——!”烧髓剧痛冲垮麻木!崽崽身体猛烈抽搐!嘶哑惨叫!混沌意识被扯回一丝清明!
紧接着,粗糙透药香的绷带带着蛮力捆扎伤处,死勒!
“行了!死不了!”宁烈武粗暴一拍崽崽未伤的肩膀,差点又拍晕。扭头对步六孤洪声道:“步管事!赏归他了!东西我们龙渊拿走!人也是龙渊的!有意见?”
脸上刀疤抖动,眼微眯,亡命徒的凶狠戾气毫不掩饰透出!身后佣兵齐齐踏前一步!刀虽未出鞘,煞气压过所有蠢动贪念!
步六孤死盯着被龙渊大汉架在臂弯、虚弱如烂泥却眼神冰冷戒备的“饿狼”,再看看杀气腾腾的龙渊佣兵,脸色几变。最终牙缝挤字:
“……随你!把这死狗和破烂弄走!别污我场子!”
那点赏钱肉,犯不着得罪刺头。
宁烈武咧嘴,白牙森然,野性毕露。大手一挥:“收拾!走!”
龙渊佣兵立刻上前,几个扛起巨硕黑山猪,一个拎沉甸甸银袋,一个扛粗大酒坛。宁烈武亲自架着半昏迷的崽崽,像扛捆血池捞出的柴火,大步流星,挤开不甘又畏缩的各色目光,消失在通往地面的幽暗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