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建军带领着他那支全副武装的小队,终于拨开最后一片茂密的枝叶,踏入槐溪村的村口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口那棵巨大的、歪脖子老槐树下黑压压地,跪着、站着、坐着……千八百个村民!
男女老少几乎全村出动。
他们没有吵嚷,也没有喧哗。只是用一种,近乎于麻木的、诡异的眼神,齐刷刷地盯着这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那眼神不像是活人该有的。里面没有好奇,没有排斥,甚至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一种空洞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降临的死寂。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混杂着腐木与血腥的香味,更加浓郁了。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露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小李握着微冲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个村庄,而是踏入了一座巨大的露天的坟场。
王建军的心,己经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这比他处理过的任何一起恶性持械斗殴,都要来得令人心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起扩音喇叭,用他那最洪亮、最充满威严的声音,喝道: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警察!接到报警,前来调查一起拐卖人口案件!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许动!无关人员立刻散开!”
这声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呐喊,在死寂的村庄里回荡着。
然而出乎所有警察意料的是。
面对着他们手中的枪械,和那代表着权威的制服。
没有一个村民动弹。
他们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好像警察们的到来,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就在这时。
被村民们簇拥在中间的、乡公所的那排破旧瓦房里缓缓地走出了几个人。
正是村长带着那几个看守的村民,押着毕川他们西个大学生。
“警察同志!我们在这里!”
当毕川看到那些身穿警服的挺拔身影时,他那颗几乎己经绝望的心,瞬间被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泪水给彻底点燃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我们在这里!救命啊!”赵毅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刘玥言和小柔,更是早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王建军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他们身后那些手持农具、面露凶光的村民。
“放下武器!立刻释放人质!”王建军的枪口,瞬间就锁定了为首的村长,“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然而……
村长只是抬起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看了王建军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
有的,只是一种……近乎于怜悯的、看死人一般的悲哀。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警察,都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身。
然后,面对着村子深处,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古老的“槐生娘娘庙”。
“扑通”一声。
跪下了。
紧接着。
“扑通……扑通……扑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村口那数百名麻木的村民,全都缓缓地转过身。
然后无比虔诚地,面对着那座庙宇的方向。
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
他们在……干什么?!
王建军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与诡异的跪拜中。
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仿佛能安抚世间一切苦痛的声音,缓缓地,从那座古庙的方向,飘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汝等,是在……”
“……寻吾吗?”
伴随着这个声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到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庄!
警察们手中的枪械,开始嗡嗡作响,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压力,随时都会解体!他们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发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想要跪地臣服的本能,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意志。
王建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死死地盯着那座庙宇的方向,那里的阴影正在蠕动。
一个穿着黑红相间宽大曳地衣袍、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赤着双足,脚腕处的银环相击着,缓缓地从那无尽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祂的脚步很慢,姿态优雅得如同踏月而来的神明。
祂的双耳上那串由红宝石和银链做成的耳坠,随着祂的走动,发出着清脆悦耳的、如同招魂铃般的轻响。
祂,就这么,一步一步。
穿过跪拜的人群,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然后,祂停下了脚步。
那张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银色面具,缓缓地,转向了王建军和他的那支早己濒临崩溃的队伍。
面具下那双赤红的、宛如深渊的重瞳,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然后,祂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那温柔的、悦耳的、却又带着无尽寒意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汝等,便是她口中的……”
“……‘警察’?”
“……为何,要用这等,粗鄙的铁器……”
“……指着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