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的指尖触碰到深渊边缘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异世界的空气比记忆中更加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口混着铁锈的糖浆。
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暗黄色,云层扭曲成锁链的形状,低垂得几乎触碰到地面。远处,黑色的烟雾像活物般在地表游走,所过之处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烧焦的气味。
林乔的靴子陷进暗红色的泥土里,每一步都发出令人不适的“咕啾”声。
右臂的锁链纹身剧烈灼痛,链条的纹路己经爬到了她的下巴,末端深深刺入颈动脉附近的皮肤。纹身中那张“母亲的脸”比上次更加清晰了,甚至能看清她睫毛颤动的频率。
“这边......”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林乔警觉地转身,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水果刀。
十米外的岩石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靠着——是渊客,但他的状态比想象中糟糕得多。
渊客的藏青色长袍被撕成了布条,的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延伸到右腹,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锁链——原本银光闪闪的链条此刻黯淡无光,有几节甚至己经断裂,无力地垂在地上。
“你怎么......”林乔快步上前,却在距离两米处停住了脚步。
渊客抬起头,那双标志性的金色瞳孔如今只剩下右眼还能睁开,左眼被某种利器划破,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淡蓝色的黏液。他的嘴角抽搐着,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只扯动了伤口。
“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他们...己经开始集结......”
林乔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半瓶水和绷带。渊客摇摇头,用颤抖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
“深渊势力...分三路......”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路...维持现实世界的混乱...一路...准备最后的仪式...还有一路......”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色的液体从口中喷出,落在地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还有一路去哪了?”林乔急切地追问。
渊客的独眼突然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去找...钥匙......”他的手指猛地抓住林乔的手腕,“他们需要...完整的钥匙...才能打开......”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号角声。渊客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用力推开林乔:“走!他们...发现我了......”
林乔固执地站在原地:“什么钥匙?去哪找?”
渊客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金属令牌,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折断的。
令牌表面刻着部分图案——似乎是某种生物的眼睛,瞳孔处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色宝石,在暗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拿着...这个......”他将令牌塞进林乔手中,“去...记忆回廊...找到剩下的......”
令牌触手冰凉,林乔却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扎进皮肤。
更奇怪的是,当她握住令牌的瞬间,右臂的锁链纹身突然安静下来,纹身中“母亲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
渊客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蓝色黏液像喷泉一样从伤口涌出。林乔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止血,却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推开。
“记住......”渊客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深渊...不是地方...是......”
他的身体突然痉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林乔惊恐地看到,渊客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从腹部一首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了喉咙处。
“跑......”这是渊客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下一秒,他的喉咙突然爆开,一条细长的黑色生物从伤口处钻出,头部是锋利的骨刺,身体像鳗鱼一样扭动着。
它似乎感知到了林乔的存在,立刻转向她的方向。
林乔本能地后退几步,手中的令牌突然变得滚烫。黑色生物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猛地缩回渊客的尸体里。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越来越近。
她最后看了一眼渊客的尸体——他的左眼己经完全变成了蓝色,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与“福气推销员”如出一辙的微笑。
林乔转身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黑色的烟雾从西面八方涌来,所过之处的地面变得焦黑龟裂。她紧握着那块残缺的令牌,发现它似乎能驱散部分黑雾——只要靠近令牌半米范围内,烟雾就会像遇到天敌般退开。
前方出现了一片扭曲的森林,树木的枝干像垂死之人的手臂般扭曲伸展。
林乔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树枝抽打在她的脸上,留下细小的血痕。身后的黑雾暂时被树木阻挡,但号角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追赶。
森林深处突然出现一座破败的石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林乔刚踏上桥面,整座桥就剧烈摇晃起来,几块碎石滚落峡谷,久久听不到回音。
走到桥中央时,令牌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林乔低头看去,发现令牌上的图案正在变化——那只眼睛缓缓睁开,红色宝石投射出一束光线,指向桥对面的岩壁。
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锁孔状的凹陷,形状与令牌边缘的缺口完美契合。
“记忆回廊......”林乔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身后的黑雾突然沸腾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雾中浮现——是戴着银面具的当铺老板,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人,每个人的脖颈处都有一圈黑色的缝合线。
“207号......”老板的声音经过面具过滤,变得异常刺耳,“把令牌给我......”
林乔转身冲向岩壁,将令牌按进凹陷处。岩壁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入口。她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身后传来老板愤怒的咆哮:
“你逃不掉的!仪式即将完成!”
漩涡中的世界天旋地转,林乔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当一切终于停止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两侧是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和日期。
走廊尽头有一扇特别的门,上面用血写着:
林乔,1997.12.24
这是她出生的日期。
林乔的手刚碰到门把手,整条走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她猛地推开门,跌入一片刺目的白光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医院的产房。年轻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如纸。医生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婴儿的胸口隐约可见锁链状的胎记。
“恭喜,是个女孩。”医生的声音机械而冰冷。
母亲虚弱地伸出手:“让我...看看她......”
当婴儿被递到母亲怀中时,林乔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母亲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与“福气推销员”一模一样的微笑。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婴儿胸口的胎记,低声呢喃:
“终于...等到了完美的容器......”
场景突然切换。还是同一间医院,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几天。
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站在婴儿床前,手中拿着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针管。
“确定要这么做吗?”面具后的声音问道,“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病床上的母亲——不,现在林乔己经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了——微笑着点头:“为了永恒的生命,这点代价算什么?”
针管刺入婴儿细小的手臂,蓝色液体缓缓注入。婴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胸口的胎记逐渐变成清晰的锁链纹身......
林乔跪倒在地,胃部一阵痉挛。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一件被精心培育的“容器”,一个为了延续母亲生命的工具。
右臂的锁链纹身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林乔低头看去,发现纹身己经完全覆盖了她的上半身,链条的末端刺入心脏位置。更可怕的是,纹身中“母亲的脸”正对着她微笑,嘴唇开合:
“欢迎回家,我的小容器......”
林乔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块残缺的令牌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令牌表面的红色宝石闪烁着,投射出一行小字:
找到剩下的部分。
在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