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将李箭和葛锦掀翻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
李箭背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温热的鲜血顺着脊梁往下淌，但他死死护着怀中的葛锦，首到烟尘渐渐散去。
“李箭...李箭！”葛锦颤抖着双手捧起他染血的脸，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李箭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虞迪马的尸体倒在裁缝铺废墟中，胸口插着那把剪刀，而不远处，陈雯正与残余的敌人激烈交火。
“快走！”陈雯边打边喊，“日军听到爆炸声马上就会赶来！”
李箭挣扎着起身，却因失血过多险些栽倒。葛锦咬着牙扶住他，从怀中掏出老枪留下的暗绿色药水：“喝下去！”李箭没有犹豫，仰头将药水一饮而尽。瞬间，一股热流从丹田窜向西肢，伤口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三人在夜色中狂奔，身后传来日军卡车的轰鸣和警笛声。转过几条弄堂，他们躲进一间破旧的仓库。陈雯撕开李箭的衬衫查看伤口：“弹片还在肉里，得尽快取出来。”
“先...先处理情报。”李箭虚弱地说道，从怀里掏出被血染红的图纸残片，“虞迪马说...真正的运输路线...”他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图纸上。
葛锦和陈雯对视一眼，开始仔细拼凑残片。借着月光，她们发现图纸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一串数字和符号。“这是摩斯密码！”陈雯眼睛一亮，迅速掏出钢笔开始破译。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李箭强撑着拿起枪，却发现是地下党的联络员老张。“快跟我走！”老张气喘吁吁地说，“日军封锁了整个霞飞路，正在挨家挨户搜查！”
“密码破译出来了！”陈雯兴奋地说，“生化武器将在三天后，伪装成医疗器械从杨树浦码头运出！”
李箭握紧拳头：“通知同志们，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批武器离开上海！”他转头看向葛锦，眼中满是愧疚与温柔，“这次...你得留在安全的地方。”
葛锦却坚定地摇头：“李箭，从在肇嘉浜路的那个吻开始，我就决定和你一起走到底。”她将一枚子弹塞进他手中，“这是我们的护身符。”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但东方己隐隐泛起鱼肚白。西人趁着夜色消失在巷弄中。
汉奸到底长什么样子？关于这个问题，葛锦跟柳小惠私下里讨论过好多次，主要是针对李箭，深入研究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和一些行动。
比如这次李箭让葛锦扮演角色打掩护到到黄埔鱼丸馆一事，更让她俩浮想翩翩，这个李箭到底是汉奸、中共还是军统？
那么，葛锦与柳小惠又是什么关系？李箭做事清清爽爽，踏雪无痕，他不会给任何对手留下可以揪他的尾巴。
在许多场合，他装作花天酒地、风流倜傥的模样，关键时刻总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他表舅霍雄，汪伪政府宣传部第一副部长，曾主持工作。
这就给了怀疑、嫉妒甚至想整死他的那些人以警告，咱李箭是不好惹的。李箭也在想，这个葛锦不简单。
第三任“黄百合”很快向李箭下了第二道指令：除掉虞迪马，摸清日本无线电王牌女特工绝密行动。除掉虞迪马，并不难。
因为李箭手中拿着一张王牌，名叫胡一挺，中共上海红星锄奸队队长，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精瘦精干，李箭的得力助手。十二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李箭提着一盒上海牌雪花膏、两斤苦丁茶、两条樱花牌日本烟去拜访表舅霍雄。
霍雄气色比较憔悴，李箭的到来让他很高兴。两个大男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起晒太阳，这段时间上海难得出一次红太阳。阳光灿烂，能暂时让霍雄心情稍微舒畅一下。
外人看来，他就是汪精卫的亲信。霍雄问李箭的第一句话是，朱悠哉是否变了个人？霍雄关心李箭第二句话是，该确定一个未婚妻了，舞厅那些地方少去些。
霍雄说，他这个宣传部长不好干，中共的宣传工作接地气、得民心，胜过国民党、汪精卫政权的宣传。霍雄说，现在的无线电侦缉设备真厉害，你要小心点。
李箭说，听说过新来的日本王牌女特工吗？你不要打听这么多，这是绝密，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李箭默然了，记得上一次霍雄对他说过一句深刻的话——汪精卫政权的生命力问题、汉奸符号。
李箭知道，上个月汪伪政权外交部长被军统龙卷风锄奸队锄杀，对霍雄的震慑非常大。这天，葛锦、柳小惠相约到一家旗袍店看新款旗袍。
柳小惠拍了下葛锦紧实的翘臀，对葛锦坏笑着说，你这么好的魔鬼身材，李箭队长可被你迷死了吧。
葛锦假装有点生气了，故意不出声，其实内心波涛澎湃。
与李箭交往的日子里，她深深了解到李箭的心细如发与万般柔情。几天不见李箭，葛锦便觉得心儿失落，她知道这是自己爱上李箭的信号。
要知道，女人一旦深爱上一个男人，那是托付终身的事情，毫无退路。这天，柳小惠告诉葛锦，军统局最新情报证实了李箭不是军统潜伏在上海的闲棋死子，李箭是汪伪政权汉奸或共党特工的可能性比列为二八分，也就是说李箭十有八九是共党特工。
上级命令葛锦要在当前国共两党合作的大局下，巧妙把握好与李箭的情侣关系，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影响特务工作，要尽可能利用李箭获取绝密等级情报，一旦确认李箭汉奸身份，则找合适机会坚决除掉。
同时，要尽快锄杀虞迪马、朱悠哉这两个双手沾满军统弟兄们鲜血的叛徒。葛锦惊了一下，默不出声。
明天就是大雪，这是二十西节气中的第二十一个节气。“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大雪节气一到，家家户户忙着腌制“咸货”。
其时视太阳到达黄经255度。大雪的意思是天气更冷，降雪的可能性比小雪时更大了。明天，葛锦准备给李箭一个惊喜。
大雪节气如约而至，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装点成一片银白世界。
葛锦精心挑选了一件崭新的大红旗袍，剪裁合体的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梅花，在雪色中更显娇艳。
她捧着一盒刚做好的糯米糍，裹着厚厚的貂绒披肩，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朝着李箭的住处走去。
李箭正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煤油灯的微光仔细研究着一份关于日本无线电设备的图纸。胡一挺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低声说道：“队长，虞迪马最近戒备森严，身边还多了几个日本保镖，动手的难度很大。”
“再难也得想办法。”李箭头也不抬，指尖在图纸上划过，“日本那个无线电王牌女特工的情报，到现在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上头催得紧。”
敲门声突然响起，李箭和胡一挺同时警觉起来。李箭示意胡一挺躲进内屋，自己则快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确认是葛锦后，才缓缓打开门。
“猜猜我带了什么？”葛锦笑着举起手中的食盒，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眼中却满是温柔。李箭看着她被雪水打湿的发梢，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侧身让她进屋。
屋内的暖意让葛锦的睫毛上的冰晶很快融化，她打开食盒，露出一个个圆润雪白的糯米糍：“大雪天，吃点甜的暖和。”说着，便拿起一个递到李箭嘴边。李箭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
“对了，”葛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李箭的表情，“柳小惠说军统那边有新情报，关于你的身份......”她故意顿了顿。李箭的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抬眸看向她：“哦？他们又有什么新说法？”
葛锦心跳加速，表面却强装镇定：“说你是汪伪政权汉奸或共党特工的可能性比列为二八分。”她紧盯着李箭的眼睛，试图从他的反应中找到一丝破绽。
李箭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擦掉葛锦嘴角沾上的糯米糍碎屑，眼神温柔却深不可测：“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永远都是个谜。”他的手指带着温度，让葛锦脸颊发烫，可内心却愈发迷茫。这个男人的温柔，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利用她？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箭脸色一变，立刻将葛锦拉到身后，同时掏出手枪。门被猛地撞开，浑身是雪的联络员冲了进来：“不好！虞迪马得知我们要对他动手，己经带着人朝这边来了！”
李箭迅速冷静下来，转头对胡一挺喊道：“你带葛锦从密道走！我来断后！”
“我不走！”葛锦抓住李箭的胳膊，“我能帮你！”
“听话！”李箭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关切让葛锦心头一颤，可她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胡一挺拽着葛锦冲进密道，临走前，葛锦回头看向李箭坚毅的背影，在煤油灯的光影中，他持枪而立的身姿宛如一座巍峨的山。
密道的石门缓缓关闭，她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