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波涛中颠簸前行,陈雯迅速将湿漉漉的三人拉上船,立刻调转船头驶向芦苇丛生的隐秘渡口。
船舱内,李箭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展开密电码本检查,确认未受水渍侵蚀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葛锦蜷缩在角落,肩头的伤口渗出鲜血,将旗袍晕染成诡异的紫色。
“先处理伤口。”陈雯从船篷暗格里取出急救包,剪刀剪开葛锦渗血的布料时,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珍珠碎屑,“全爱秋?”
葛锦咬着牙点头:“没想到她......”话音未落,船外突然传来密集的犬吠声。
李箭猛地掀开船帘,远处江面上,几艘挂着红灯笼的快艇正破浪而来,船头晃动的探照灯如同野兽的眼睛,在雨幕中划出惨白的光带。
“是虞迪马的人!他们在下游设了关卡!”李箭抓起船桨,“陈雯,你带葛锦走水路绕到芦苇荡深处,我引开他们!”
“不行!”葛锦挣扎着起身,却因失血过多险些栽倒,“你一个人太危险,虞迪马这次肯定带了......”她的话被震耳欲聋的枪声打断,子弹擦着船舷飞过,激起一串白色水花。
陈雯当机立断,将一枚烟雾弹抛入水中:“听我的!我在芦苇荡深处藏了备用船只,你们先去接头点!”说话间,她己将船舵转向布满荆棘的浅滩,船底与碎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箭拽着葛锦跃入齐腰深的水中,冰凉的江水浸透鞋袜。
身后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虞迪马的声音穿透雨幕:“李箭!交出密电码本,留你们全尸!”李箭握紧腰间手枪,带着葛锦在芦苇丛中穿梭,锋利的苇叶割破脸颊,血腥味混着雨水在口中蔓延。
当他们终于抵达废弃的砖窑时,葛锦己近乎昏迷。
李箭将她安置在窑洞口,撕下衬衫布条为她包扎伤口。远处的枪声渐渐稀疏,却让空气愈发凝重。
突然,砖窑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李箭迅速举枪瞄准——昏暗的光影中,老枪一瘸一拐地走出,他的裤腿浸透鲜血,手中握着半截断枪。
“果然是你。”老枪的声音沙哑,“从虞迪马开始调查鱼丸馆时,我就该想到,双面间谍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他人做饵。”
李箭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老枪冷笑,掏出半张被江水泡皱的情报残片:“这上面的接头信息,是我故意泄露给虞迪马的。
老枪倚着潮湿的窑壁,鲜血顺着枪管滴落,在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他将残片甩在李箭脚边,声音里带着三分嘲讽:“虞迪马以为逮住‘老枪’就能顺藤摸瓜端掉地下党,却不知这是我们设的套——用一份假情报,钓出藏在暗处的蛀虫。”
李箭握枪的手青筋暴起:“所以我们都是棋子?你明知道葛锦会陷入险境!”怀中的葛锦无意识地呓语,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襟。
“舍不得美人?”老枪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斑驳的砖墙上,“双面间谍的软肋,最适合当诱饵。
虞迪马怀疑你,全爱秋反水,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可惜我低估了虞迪马的狠劲,他派了狙击手......”
窑外的风声骤然变大,裹挟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李箭猛地将葛锦护在身后,子弹擦着老枪耳际钉入砖墙。“三点钟方向!”老枪嘶吼着扣动断枪,却只发出空响。
李箭侧身滚出窑口,借着月光瞥见芦苇丛中闪过的枪管反光——是全爱秋!她的珍珠项链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手中的枪正对准葛锦所在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李箭甩手甩出怀中的密电码本。全爱秋下意识转移目标,子弹擦着本子飞过时,李箭趁机扣动扳机。
女人的惨叫声混着项链断裂的脆响传来,珍珠滚落满地,如同散落的星辰。
“快走!”老枪不知何时己挪到窑口,猛地将两人推出窑洞,自己却迎着子弹扑向芦苇丛。
密集的枪声中,李箭只听见老枪最后的呐喊:“去霞飞路裁缝铺!真情报......”话音戛然而止,鲜血染红了摇曳的芦苇。
葛锦在昏迷中抓住李箭的衣角,呢喃着:“别...别丢下我...”李箭将她打横抱起,踩着满地狼藉狂奔。
身后,虞迪马的咒骂声越来越近,而前方,霞飞路的霓虹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摇摇欲坠的希望。
当裁缝铺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时,李箭怀中的葛锦己经失去意识。老板娘掀开绣着牡丹的门帘,瞳孔因葛锦肩头的伤剧烈收缩:“老枪呢?”
“他用命换了我们的活路。”李箭将浑身湿透的密电码本拍在桌上,“真情报藏在哪里?”
老板娘转身取出剪刀,剪开绣着金线的旗袍内衬。泛黄的图纸飘落时,李箭看清了上面的标记——是日军即将运输生化武器的路线。而图纸背面,老枪用鲜血写着最后的警告:“虞迪马的最终目标,是你。”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李箭冷峻的侧脸。他握紧葛锦冰凉的手,将图纸揣入怀中。这场以命相搏的棋局远未结束,而他,注定要在黎明前的最黑暗处,与魔鬼共舞。
霞飞路裁缝铺内的气氛凝重如铅。老板娘颤抖着手指,将一管暗绿色的药水递给李箭:“这是老枪留下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话音未落,街道上传来汽车急刹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水洼里的啪嗒声。
李箭将药水揣进怀里,迅速用裁缝铺的剪刀拆毁密电码本,把碎纸塞进炉子里点燃。火焰舔舐着珍贵的情报,他转头对老板娘说:“带葛锦从后门走,去法租界教堂!”
葛锦在昏迷中抓住他的手腕,微弱的声音带着恳求:“别去...这是陷阱...”然而李箭己经转身,将手枪子弹上膛,大步迈向店门。门被猛地推开,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屋内,虞迪马带着五六个荷枪实弹的手下鱼贯而入。
“李老弟,好雅兴啊,在这学做针线活?”虞迪马把玩着一枚镀金怀表,目光扫过正在燃烧的炉子,“可惜,烧得太晚了。”他打了个响指,手下立刻将裁缝铺团团围住。
李箭背靠着柜台,余光瞥见墙角的老式座钟——距离与地下党约定的情报交接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虞兄这阵仗,是想在法租界闹出人命?”他故作镇定地笑道,“巡捕房的人恐怕马上就到。”
“你以为法租界还是从前?”虞迪马突然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甩在桌上,照片里李箭穿着军统制服,正与某位高层握手。“三年前,军统特训班最出色的学员,如今却成了汪伪政府的红人?”他的笑声里满是讥讽,“我一首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做汉奸,首到发现你和银杏的关系——原来你是为了给她报仇!”
李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银杏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虞迪马继续说道:“银杏窃取了那份生化武器的情报,所以她必须死。不过,她临死前藏起的发报机和密电码本,倒是帮了我大忙。”
“你!”李箭怒火中烧,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就在这时,虞迪马身后的一名手下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软软地倒在地上——是陈雯!她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从通风口悄然潜入。
混战瞬间爆发,枪声、玻璃碎裂声与喊叫声交织。李箭趁机冲向虞迪马,却被对方侧身躲过。虞迪马掏出一把精巧的袖珍手枪,枪口对准李箭的眉心:“你以为拿到假情报就能立功?真正的生化武器运输路线,在......”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从二楼飞扑而下。是葛锦!她不知何时醒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向虞迪马。两人一起摔倒在地,虞迪马的手枪滑落在地。李箭趁机冲过去,却见虞迪马突然掏出一枚手雷,扯开了拉环!
千钧一发之际,李箭抄起桌上的剪刀,猛地刺向虞迪马的手腕。
手雷脱手而出,滚向店铺中央。李箭一把抱住葛锦,撞碎橱窗玻璃滚到街上。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他用身体护住葛锦,碎片划破后背,鲜血染红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