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裂隙喘息
堵住裂缝入口的晶簇碎块，在墨绿毒雾的缓慢侵蚀下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如同恶鬼的低语，回荡在狭小潮湿的裂隙空间内。丝丝缕缕的墨绿雾气如同活的毒蛇，从缝隙顽强地钻入，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带来刺鼻的腐败和强酸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喉咙和肺部。
劫后余生的寂静，沉重得能压垮脊梁。没有欢呼，没有庆幸，只有一片狼藉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咳咳…咳…”秦岳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后背被毒雾灼伤的皮肉，传来钻心的剧痛。作战服后背焦黑一片，粘在伤口上，他尝试活动肩膀，换来一阵撕裂般的抽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赤红的勇德之力在体内艰难运转，试图驱散渗入的毒素，但效果甚微。
苏沐蜷缩在林薇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透支的仁德之力反噬让她精神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每一次试图凝聚心神都带来剧烈的眩晕。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连维持最基本的清醒都异常艰难。林薇红着眼眶，小心地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将最后一点珍贵的神经稳定剂注入她的手臂。
凌影被山猫搀扶着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左肩那被空间之力抹除的伤口边缘，墨绿的毒雾侵蚀痕迹如同恶毒的藤蔓，正在缓慢地、顽固地向内渗透。每一次侵蚀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和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他紧咬着牙关，下颚线条绷得死紧，仅存的右手死死攥着大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才没有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喉咙。山猫沉默地撕开急救包，用消毒绷带和能量阻隔凝胶徒劳地覆盖在那片虚无的伤口边缘，试图减缓毒素蔓延。
墨衡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冰冷的地上。山猫检查过，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脸色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眼皮下的眼球在剧烈地转动，仿佛在噩梦中与无形的精神污染搏斗。刚才尸光蕈母体那凝练如毒矛的一击，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防御。
石磊和张猛靠着入口处堆叠的晶簇碎块坐下，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污秽的粘液和墨绿色的毒雾残留，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掩饰的恐惧。金雕则警惕地守在裂缝深处，智德感知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断扫描着黑暗的洞穴深处，生怕再冒出什么怪物。
李禹站在那堵不断被腐蚀的“门”前，背对着所有人。他身上的作战服多处破损，手臂和脸颊有几道被晶簇边缘划破的血痕。但他站得笔首，像一根钉入岩层的铁钎。只有靠得最近的石磊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正在微微颤抖。他的智德感知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既要监控入口处晶簇碎块的腐蚀情况，评估还能支撑多久，又要竭力穿透裂隙深处浓稠的黑暗，探查前方的未知。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疲惫和伤痛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胖子…老张…”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打破了死寂。是队伍里最年轻的队员，代号“耗子”，他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脸上满是泪水和污垢混合的痕迹，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都没了…都没了…这才刚进来…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剐在每个人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
没有人斥责他。压抑的啜泣声在角落里响起，是另一名队员。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蔓延。连秦岳都闭上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力。
李禹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责备，没有安慰，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但那双眼睛，在微弱晶簇幽光的映照下，却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燃烧着某种绝不认输的火焰。
“哭够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压抑的空气，让啜泣声戛然而止。耗子和其他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
李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恐惧、绝望的脸，最后落在昏迷的墨衡和几乎虚脱的苏沐身上，在凌影强忍剧痛的脸庞和秦岳焦黑的后背上停留了一瞬。
“他们死了。”李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陈述着冰冷的事实，“为了让我们有机会站在这里，喘这口带毒的空气。”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钉在耗子脸上，“想让他们白死？现在就推开那堆石头，冲出去，让那毒雾把你融成一滩水，然后变成那鬼蕈的肥料？”
耗子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对视。
李禹的目光移开，扫视所有人：“还是说，你们想死得更有价值一点？死得像秦岳一样，用拳头砸碎那些鬼东西的牙？死得像苏沐一样，用自己的命去点亮别人的路？死得像凌影一样，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要把刀子捅进敌人的喉咙？”
他每问一句，语气就加重一分，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秦岳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眼眸中战意重新燃起。凌影攥紧的拳头指节发出“咔”的轻响。连昏迷中的墨衡，似乎都因为李禹话语中蕴含的精神力量，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丝。
“我们没退路。”李禹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投向裂缝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后面是毒雾地狱。前面，是未知。”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臭味和酸蚀气息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某种力量，“未知，就代表可能。可能是死路，也可能…是活路！”
他指向黑暗深处：“金雕，汇报探测情况！其他人，检查装备！处理伤口！石磊，张猛，加固入口！山猫，警戒深处！林薇，照顾苏沐和墨衡！秦岳，凌影，保存体力，你们是最后的力量！耗子，起来！把你包里的能量块分给还能用的护盾发生器！”
一连串清晰、冷静、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沉浸在绝望中的众人激醒！求生的本能和对逝去战友的责任感，压倒了恐惧的洪流。
金像猛地一个激灵，立刻集中精神再次感知：“前方…能量场混乱…有…有微弱的空气流动！可能有出口！但…有东西…在移动…很多…很分散…感觉…像是节肢动物…在啃噬…岩石？”
“节肢动物？”墨衡的声音虚弱地响起。他竟然在此时悠悠转醒，脸色依旧灰败，眼神却恢复了焦距，带着智者的敏锐。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山猫扶住。“啃噬岩石…潮湿…粘液…”他艰难地思索着，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湿滑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腐败气味，“潜地沙螽（zhōng）…可能性很大…群居…杂食…甲壳坚硬…口器能分泌溶解液…”
李禹眼神一凛：“威胁等级？”
墨衡喘息着，努力回忆：“单个体型不大…威胁低…但数量…极其恐怖…被惊动…会像潮水…”
话音未落！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镰刀在刮擦岩石，从裂隙深处的黑暗中清晰地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放大！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如同滚动的沙浪！
“来了！”金雕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他的感知中，无数密密麻麻、带着冰冷甲壳质感和溶解性酸液气息的生命信号，正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穴深处汹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