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刺骨,如同细密的冰锥,无情地抽打在林宇的脸上、脖颈和手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腐土气息以及一种深入肺腑的、混合了苯酚和硫化物的刺鼻化学残留气味。脚下是粘稠冰冷的泥浆,混杂着破碎的水泥块、扭曲的钢筋、滑腻的苔藓和散发着恶臭的油污积水坑。每一次落脚都必须极其小心,避开可能发出“咔嚓”声响的碎玻璃或松动铁皮,同时还要对抗泥浆的吸力。夜视仪的幽绿视野中,恒昌化工厂的废墟呈现出一种怪诞而压抑的景象:倾倒的钢架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锈穿了的巨大反应釜如同腐烂的内脏,破碎的管道像垂死的血管蜿蜒扭曲,荒草在风雨中疯狂摇曳,如同冤魂伸出的手臂。
林宇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在破败的厂房间快速而无声地穿行。他充分利用着断墙的阴影、废弃机械的庞大身躯、以及堆叠如山的工业废料作为掩体。战术平板上,微型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画面显示,大部分厂区在冰冷的雨水中呈现死寂的深蓝色,唯有西北角那栋独立的大型仓库(B-7)方向,在热成像的色谱上,隐约透出几个微弱的、代表着生命热量的橘红色光点!它们在缓缓移动!如同黑暗巢穴中蛰伏的毒蛇!
目标明确!王悦就在那里!
进入厂区核心不久,在靠近主干道、曾经繁忙如今却一片狼藉的旧装卸区附近,林宇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地面——那两道如同地狱巨兽踏过的、令人过目难忘的宽距深沟胎痕!即使在泥泞雨水的冲刷下,那独特的菱形深V沟壑花纹依旧清晰可辨,深深地烙印在泥地上,方向笔首地指向西北角的B-7仓库!
林宇的心跳略微加速,肾上腺素开始分泌。他沿着胎痕,如同追踪着巨兽留下的血腥足迹,小心而迅速地移动。胎痕穿过一片如同被巨人蹂躏过的钢架丛林(扭曲的金属在夜视仪下泛着诡异的绿光),绕过几个如同小山般、布满锈蚀孔洞和诡异污渍的废弃反应釜(其中一个釜口还残留着黑乎乎的、如同沥青般的凝固物),最终…无比清晰地终止在那栋独立仓库巨大、厚重、布满暗红色锈迹如同凝固血迹般的卷帘门前!
仓库大门紧闭,如同巨兽紧闭的嘴。门前一片相对平整的水泥空地,此刻被雨水覆盖,形成一片浑浊的水洼。那两道狰狞的胎痕,就霸道地印在水洼的边缘和浅水中,轮廓分明,深沟里淤积的泥水在雨点敲打下泛起涟漪。轮胎在门前有明显的碾轧、转向和停留的痕迹,泥浆被甩出放射状的污迹,显示车辆曾在此反复调整位置或长时间停留。林宇蹲下身,不顾泥水浸透膝盖,用强光手电(加装了防反光红外滤镜)近距离照射胎痕尽头最深的地方。在强光下,沟壑深处,果然还嵌着一些尚未被完全冲刷掉的、带着独特棕褐色的湿泥,里面混杂着那些在“琉璃宫”后院就发现的、闪烁着微弱珍珠光泽的半透明硅藻化石颗粒!与李工的分析报告完全吻合!这就是带走王悦的那辆“蝎尾”巨兽!
目标就在这扇门后!王悦很可能就在里面!生死一线!
林宇迅速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仓库周围环境。主卷帘门厚重无比,强行突破必然惊动里面。他的视线迅速锁定仓库侧面——在离地面约一米五的高度,有一扇不起眼的、被厚厚灰尘和蛛网覆盖的绿色铁门,宽度仅容一人通过,是标准的检修通道入口。门上的老式挂锁…锁扣竟然是虚挂着的!并未真正锁死! 更关键的是,在门框下方满是泥污的地面上,林宇清晰地看到几个新鲜的、带着湿泥的鞋印!鞋印花纹杂乱,大小不一,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个鞋印边缘,还粘着一小片深蓝色的、类似琉璃的微小反光碎片!有人刚刚从这里进出过!而且很可能带着被切割下来的琉璃鳞片!
机会!唯一的突破点!
林宇没有丝毫犹豫。他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湿滑的仓库外墙,无声地潜行到那扇小绿门旁。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侧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铁门上,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感知力去倾听门内的动静。
门内一片死寂…不,并非完全的死寂。除了外面滂沱的雨声敲打铁皮屋顶发出的巨大“哗啦”声,门内深处,似乎还传来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小兽被捂住口鼻发出的痛苦呜咽!是王悦!她还活着!但这声音充满了绝望、痛苦和窒息感!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气味,顽强地穿透门缝和雨水的腥气,钻入林宇敏锐的鼻腔!那是陈年积灰的呛人味道、浓重的铁锈味、潮湿发霉的腐败气息…以及…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混合着顶级老山檀香、苦涩没药、新鲜铁锈腥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地下墓穴深处散发出的阴冷腐朽气息的邪恶香氛!浓度远超“琉璃宫”VIP室!源头就在仓库深处!
林宇的血液瞬间沸腾!杀意与救人的急切交织!他轻轻取下那虚挂着的、锈迹斑斑的挂锁,冰冷潮湿的金属触感刺激着掌心。他左手握紧格洛克,右手稳稳握住冰凉湿滑的门把手,全身肌肉紧绷,力量凝聚于一点,准备以最小的动静和最快的速度突入!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惨白到极致、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劈成两半的巨型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漆黑如墨的天穹!瞬间将整个废弃工厂,连同林宇面前这扇铁门,照得亮如白昼!万物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刺眼的白与死寂的黑!巨大的光爆几乎灼伤视网膜!
紧随其后,是仿佛在头顶零距离炸开的、毁天灭地的——
“轰隆隆隆隆——!!!!!!”
恐怖的声浪如同亿万面巨鼓同时擂响!实质般的冲击波裹挟着雨水和尘埃,狠狠撞在仓库的铁皮外墙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嗡”鸣!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林宇被这近在咫尺的霹雳震得双耳瞬间失聪,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心脏仿佛被巨锤砸中,猛地一窒!
几乎在同一时刻!
“哐当——!哗啦啦啦——!!!”
仓库深处,那片传来呜咽声和香氛的区域,清晰地传出一阵金属重物被猛烈震倒、撞击地面,以及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噪音!紧接着,一个男人气急败坏、带着浓重东南亚口音(泰语腔调)、因愤怒而变调的咆哮声穿透了雨声和耳鸣,清晰地炸响在林宇耳边:
“该死的老天!(泰语粗口)快去看看!别让‘祭品’趁机跑了!把‘圣烛’点上!快!保持‘门’的稳定!不能出错!”
祭品!圣烛!门!
这三个词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宇的神经末梢!王悦果然在里面!而且是作为“祭品”!仪式正在进行!甚至可能到了关键维持阶段!这声惊雷,意外地干扰了仪式,造成了混乱!
咒骂声刚落,仓库深处那片黑暗区域,瞬间亮起了几道剧烈摇晃的、刺眼的手电光柱!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踩踏着积水,由远及近,朝着林宇所在的检修门方向快速冲来!听声音,至少有两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暴露了!狭路相逢!唯有强攻!
林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点燃的怒火焚尽!他不再掩饰,积蓄的力量轰然爆发!右脚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踹在虚掩的小绿门上!
“砰——!!!”
铁门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猛地向内撞开,重重砸在里面的墙壁上!林宇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悍然撞入这片弥漫着死亡、邪恶和微弱烛光的黑暗巢穴!手中的格洛克手枪在夜视仪的幽绿视野中,枪口稳稳抬起,瞬间锁定了那几道在黑暗中晃动逼近的手电光源下的人形轮廓!
“警察!放下武器!立刻释放人质!” 他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在空旷高耸的仓库内激起层层回音,瞬间压过了外面的雷雨声!枪声,即将撕裂这邪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