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慧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林阳”，像一颗石子投进深不见底的黑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林阳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那个被溅了一身红白之物，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胖子。
还有那根吐着黑烟的，刺眼的烟囱。
以及掌心里，那块滚烫的，嵌进血肉里的，扭曲的塑料。
陈世忠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看着林阳那只还在滴着血的，不似人间的黑爪，裤裆里瞬间传来一股温热的濡湿。
他语无伦次地，发疯般地摆着手。
“不，不可以……”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林阳漠然地甩掉爪子上挂着的碎肉，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他。
“没想起来？”
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却让陈世忠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僵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陈世忠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亲兄弟那具无头的尸体，又看了看林阳那张毫无人类情感的脸，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他一边疯狂地摇头，一边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嘶吼着。
那样子，很难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己经疯了。
林阳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你会想起来的……我保证。”
话音未落，他那只狰狞的黑爪，己经闪电般探出，一把揽住了陈世忠肥胖的腰。
陈世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像样的尖叫。
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自林阳背后轰然炸开，幻化成一对遮天蔽日的，由纯粹恶意与暴戾构成的巨大羽翼。
恶翼猛地一振。
林阳提着陈世忠，整个人如同一颗黑色的炮弹，冲天而起。
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腥，瞬间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苏晓慧和顾薇薇。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苏晓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与茫然。
眼前发生的一切，己经彻底击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旁边的顾薇薇脸色同样煞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强自镇定的锐利。
她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首接联系了万都市警队，以最紧急的级别呼叫支援。
来这里之前，她也略微调查了一下陈世忠和陈世贤。
这两个人渣的底细，让她对眼下的状况，隐约有了一些可怕的猜测。
她也大概能猜到林阳会去哪里。
顾薇薇一把抓住还在失神的苏晓慧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她盯着苏晓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
“我去追他，你在这里等，调查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也知道苏晓慧的想法，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大部队来了，你就跟着一起来。”
苏晓慧知道，这是眼下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顾薇薇不再多言。
她转身，朝着林阳消失的方向，开始狂奔。
……
万都高中，三楼的某个教室里，下午的阳光被窗帘滤得有些慵懒。
空气中浮动着粉笔灰与少年人汗液混合的，略显沉闷的气味。
陈宇侧着身子，几乎半个身体都挤进了同桌的范围里。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调出来的磁性。
“下周末新开那家影城，内部票，去不去？”
他说话时，鼻尖几乎要蹭到女孩柔顺的发丝。
女孩叫张萌，家里在万都开了两家不大不小的连锁超市，算是个小富二代。
陈宇对她本人没什么感觉。
可对她家的超市，对她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星寰智能手表，很有感觉。
他爹陈世忠从小就教他，人要往上爬，就得用尽一切手段。
攀上张萌这根细细的枝条，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快的捷径。
能抱得美人归，还能省下不少奋斗，何乐不为。
他早己没了学习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如何将身边这个还带着几分天真的猎物，彻底拿下。
就在这时，窗外原本明亮的天色，毫无征兆地暗了一下。
仿佛有一片巨大的乌云，瞬间遮蔽了太阳。
“嗯？要下雨了？”
有同学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
教室里细微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那不是乌云。
那是一团浓郁的，翻滚着的，仿佛有生命的墨色雾气，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学校的方向压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隔着厚厚的玻璃，渗了进来。
连讲台上老师那原本滔滔不绝的声音，都停顿了片刻。
所有人都被窗外那诡异的景象吸引了。
大家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好奇。
“那是什么玩意儿？新的灵武特效吗？”
“看着不像啊，哪有灵武长这个鬼样子的。”
“这可是万都，禁飞，谁家好人这么大胆子！”
陈宇也跟着看过去，为了在张萌面前表现自己的幽默与镇定，他轻笑了一声。
“怕什么，估计是哪个大佬路过，排场大了点。”
他嘴上开着玩笑，试图逗笑身边的姑娘。
可随着那团黑雾越来越近，教室里的议论声，彻底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看清了。
在那团遮天蔽日的黑雾中心，隐约有一个人影。
不，不是一个。
是两个。
一个被另一个，像提着一只待宰的鸡一样，提在手里。
而那个主导着一切的身影背后，伸展着一对由纯粹恶意构成的，狰狞的黑色羽翼。
“我操……飞，飞起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御空飞行！
那至少是武道六转，甚至更高境界的强者才能拥有的能力！
那是他们这些还在为了考上武道大学而挣扎的学生，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所有人的脸上，都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震惊，羡慕，最后化为了近乎崇拜的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