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菁衣把《盛京日报》摔在椅子上,怒道:“无耻,太无耻了,枉我还把池田那个老鬼子当做白痴,他们竟然这么搞!”
那篇报道主要是报道中国特工摇钱树在满洲警民的通力合作下落网,是特高课保卫满洲政权的一次重大胜利,文中没有交代摇钱树是死是活。
报纸上还提到此胜利得益于前国民政府特工的迷途知返,又大肆渲染了特高课在日满亲善工作中重视与满洲国民的交流,得到满洲人的拥护等等。
虽然没有一字提到林月如,但任谁看了也会联系到一起,认定被日本人善待并恭敬致谢的那个女人,就是导致摇钱树落网的罪魁祸首。
“我说今天出门很多人都不怀好意地看我,原来是被人泼脏水啦,鬼子咋这么坏啊!”唐菁衣愤恨不已地继续吵着。
林月如也看过了报纸,说:“他们的目的是让君子兰找上门来,锄奸!”
“锄奸,锄什么奸?”
林月如哀婉地说:“锄我这个叛徒呗,如果君子兰还在东北,看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当然是以为我出卖了摇钱树!日本人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根本就不会放我们出来。”
唐菁衣焦急地问:“怎么能找到君子兰向他解释啊?”
“找不到,也不能找,日本人就等着我们的行动呢。”林月如无奈地摇着头,进了厨房。
“那现在该干什么?”唐菁衣扬声问道。
“你爸服这药有一段时间了,我想找个中医来瞧瞧,换个方子。”
唐怀明在床上说道:“别琢磨我这事了,想想你怎么过这个难关,大龙咋的也不来了,用人的时候看不着个人影。”
下午,两个鬼子兵上门了。
一个扛着一袋米,一个拎着几斤猪肉,两人敲开门后大步走进来,把东西往屋里一放,说:“都是好东西,你们的米西!”
林月如说:“你们快拿走吧,前阵子警察还挨门查呢,这么多大米够判我们罪的。”
日本兵哈哈笑着说:“你们的是日本朋友,谁敢对你们不好,我们杀他!”
两个兵扬长而去,在门外还使劲地嚷嚷:“这家子好人,大大的朋友!”
晚上,熄灯将要入睡时,窗子被一块砖头砸破,呼呼的北风灌了进来。
“欺人太甚!”唐菁衣顾不得穿外衣奔了出来,去开房门。
林月如喊住她,问她要干什么。唐菁衣说抓坏人啊。林月如说这节骨眼能来扔砖头子的都是好人,你抓他难道要送到日本人那里去?
唐菁衣呆了一会儿,哭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唐怀明一拐一拐地出来,推开林月如的阻拦到了门外,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唐怀明对着虚空喊道:“我唐家对得起任何人,没做过猪狗不如的事,谁要是有啥不满的进来说说,你能说出道理我唐怀明跪下赔礼,别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站了良久,没人回应他。
唐怀明回到屋里找了块塑料布把窗子的破洞堵上,长叹了一声:“我开了这么多年武馆,结怨也不少,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就算明知道是谁干这缺德事都没法打还回去!”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林月如搀着他回到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月如不断地碰到别人的白眼,也注意到房前屋后,多了几个陌生人,在盯他们的梢。
这是暗哨,还有明的,南乡小雄偶尔会开着大吉普过来,晃晃荡荡地在跌打馆门前逗留一会儿,再敲开唐家的门,进来嘘寒问暖。
第一次来时,唐菁衣对他横眉立目:“有事就去特高课讯问室说,这里不欢迎你!”
南乡小雄说:“这不是跌打馆吗,我的腰有些扭伤,来治病的。”
“我爸爸受伤治不了病,你去别家吧!”唐菁衣发出逐客令。
南乡小雄赖着不走:“我听说你们都是一代一代祖传的手艺,你给我看也行,钱不会少。”
唐菁衣拿出一块木板,架在两个小床之间,一掌砍下去,木板被劈断。
“这就是我家传的手艺,你想试试吗?”唐菁衣竖起手掌,挑衅地看着南乡小雄。
“你真的很有趣,但是我也真的有伤啊,就让你给我治吧!”南乡小雄没被吓住,摘下手枪扔在一边,指着推拿床问:“是要趴在这里吗?”
“南乡小雄,你别耍赖皮行吗,我不会治跌打伤,你赶紧走吧,褐江跌打馆又不止我们一家。”
南乡小雄饶有兴致地看着唐菁衣:“我在你眼里看到了仇恨,还有厌烦,我很懂你们这些假意归顺的满洲人是什么心理,现在,枪就放在那儿,你可以用枪说话!”
唐怀明拄着拐出来:“这位先生,你若是我的客人,我只能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法给你治伤,如果是想着别的,拿枪来吓唬我们老百姓,我告诉你人都有几分土性气,不要太过分!”
南乡小雄看着唐怀明笑了起来:“哈哈哈~~唐先生,我听说你是武术高手,怎么现在成了铁拐李,快点把身体养好,好打鬼子呀!”
两父女都有些呆住了,因为这话听起来挺亲切,不该是个鬼子说出来的。
“唐小姐,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是你们学生的口头禅吧,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枪在那里,打鬼子吧!”
唐菁衣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瞄了手枪一眼说:“不会!”
“很简单,我教你!”南乡小雄把手枪从枪套里抽出来,打开保险,撸套筒子弹上膛,递给唐菁衣:“枪口对着我,扣动这里,砰——我死了,以后就不来打扰了!”
枪被鬼子塞进手里,还尽心尽力地教她怎么开枪打死自已,唐菁衣有一刹那真的想开枪打死他,这个作死的鬼子,如果不是在家里,一定会满足他的要求。
可这,唐菁衣想不明白,南乡小雄是笃定她不敢开枪,还是精神病发作?
南乡小雄等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地说:“你呀,心口不一,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那么,把枪还给我吧!”
唐菁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枪给了他,如果南乡小雄表现的穷凶极恶,她也能下定决心开这一枪,但这么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一口一声地把自已叫做鬼子,好像很知道自已是多么招人恨,唐菁衣这枪还真是打不下去。
“懦弱的满洲人,让我自已来!”
南乡小雄调转枪口对准自已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