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稚嫩的小手放在我的掌心,直到被我握紧。
身上的衣服并不适合日常,我询问他是否有旅人能穿的短衫。
两个小时后,我穿着深灰色的长袍,外衫系着带兜帽的披风。
“走吧。”
我看着已经远远甩在身后的村落,轻声道喊着驻足沉默的孩子。
要尽快离开。
身体在龟裂。
已经快要承载不住这沉重的灵魂。
在真正死去之前…在那之前,我应该将这个孩子安顿在一户好人家。
他的头发是显眼的棕色,在夜晚里偏暗沉。
在半山腰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冲天的火焰。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所谓的毁尸灭迹,以及当下圣殿的腐朽与残忍。
身旁的孩子没有哭泣,他的眼眸里甚至没有另外的情绪。
像是深海。
吞噬灵魂。
泥塑的身体并不会感到疲惫,在他逐渐落后一大截时,我才了然的思考着,偏着身子回头看他。
“休息吧。”
我倒也不至于虐待他,只是我没办法给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整个人席地而坐,靠着粗壮的树干。
从树叶的形状来看,这里距离圣殿并不遥远。
树叶宽且薄,微润的晚风里有着初夏特有的草木香。
脑子里乱糟糟的,思考也有些温吞。
等我回过神时,这个孩子已经抱着一堆干柴和枯草,准备升起火苗。
火焰跳动着,他的小脸精致的像是柔软的小姑娘。
“司礼大人…我们要去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整个人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缩成一团。
他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疑问,依旧是带着迷茫。
他也没有抬眸看向我。
我就着火焰与月光,仔细的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
我的身体果然在缓慢的裂开。
奇怪的暗色纹理细密且绵延到衣袖的深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背后的包裹打开,将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精细的缠绕在的肌肤上。
手掌,手指,手腕…
脚踝,小腿…
一声不吭的褪去外衣,将整个身体全部包裹进白色的纱布里。
一直到修长的脖颈。
至于脸颊…已经没有多余的纱布了,我垂着眼眸,又一件件将衣物重新穿好。
“往南走。”我抚摸着袖口轻声道。
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眺望着远方。
在碎裂之前,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信任的人。
过了许久,身边没有一丝声响。
我转过头,看着他蜷缩着依偎在我的腿边。
睡着了。
乖孩子。
我抬手往火焰里扔进一根干柴。
温暖的火焰跳动了一瞬,又重归于平静。
手指在地上笔画着,小小的法阵完整平滑,却无事发生。
我终于歇了心思,接受自已的平凡。
手指蜷缩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那一圈圈紧密缠绕着的纱布。
一阵小声的梦呓,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惊慌的哭腔。
我眉梢微动,几不可闻的叹气后,还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他醒了。
明明没有睡很久,却怎么也不肯再睡了。
“…我也要休息。”我转动着眼眸,将他准备站起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乖乖躺下了。
只是更靠近我了。
看起来怪可怜的。
“……”我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温柔的顺着他的头发。
他倒也听话,没有挣扎。
我犹豫了一会,回想着记忆里那个人唱过的歌谣,轻轻的唱着。
“…是您在使用安抚魔法吗?”他眨着眼睛问道。
我沉默,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眸。
这是那个人用来哄我的歌谣。
我死去的友人。
我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