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着枯叶卷过官道,陆昭紧了紧衣襟,将装着草药的竹篓往肩上颠了颠。远处山梁轮廓如巨兽伏地,山道旁歪斜的路碑上,“离金陵还有八十里”的字迹被苔藓啃噬得残缺不全。
马蹄声由远及近时,他正弯腰查看路边的车前草。六匹健马踏碎落叶冲来,马上汉子个个袒露着刺青臂膀,腰间弯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疤脸大汉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前蹄差点踢翻他的竹篓。
“小子,识相的把钱财交出来!”疤脸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齿缝漏着风,“不然爷爷让你血溅当场。”其余匪寇哄笑起来,有人晃着明晃晃的匕首,刀尖挑起他的衣角。
陆昭后退半步,掌心触到腰间的兽骨匕首。望气术下,几人周身缠绕着暗红浊气,显然都是手上沾过人命的狠角色。“几位好汉,我只是个采药的郎中,身上实在没...”
“少废话!”疤脸突然甩出铁链,铁钩擦着他耳畔钉入树干,“前两天刚劫了个富商,老子的马料钱还没凑够!”铁链哗啦作响,陆昭猛地矮身,银针从袖中滑入手心。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另一头传来车铃声。两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绣着金线牡丹,车夫穿着簇新的靛蓝短打。疤脸眼睛一亮,挥手示意手下:“先放过这小子,大鱼来了!”
陆昭趁机退到路边,却见马车上跳下几个护院,领头的老者抱拳行礼:“黑风寨的兄弟,我家主子乃金陵楚...”话未说完,疤脸的弯刀己经劈下。护院们抽出长刀迎战,刀光剑影间,陆昭望见马车上半掀的车帘——里头坐着个戴面纱的女子,腕间玉镯在阳光下闪过熟悉的光晕。
打斗声震得落叶纷飞。陆昭摸出怀中帛书,蛇形标记在阳光下泛着暗红,与女子玉镯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咬咬牙,将银针在袖口蹭了蹭,突然冲进战团。一枚银针精准刺入疤脸后颈风池穴,大汉闷哼一声,手中弯刀当啷落地。
“找死!”另一个匪寇举刀劈来,陆昭侧身避开,第二枚银针己经扎入对方曲池穴。可他忘了连日吸收草药灵气导致经脉脆弱,这一发力,丹田处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血腥味涌上喉头,眼前开始发黑。
混乱中,女子的马车突然失控。惊马嘶鸣着冲向悬崖,陆昭顾不上调息,拼尽全力扑过去拽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前蹄擦着他胸口落下。他只觉肋骨仿佛要被踏断,却死死攥着缰绳不松手。
“快救人!”老者急得大喊。陆昭咬牙将灵气注入双腿,猛地发力掀翻惊马。马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住,可他自己却被甩了出去,重重撞在山石上。
等他咳着血爬起来时,匪寇们己经逃得无影无踪。护院们围着马车七嘴八舌,女子终于走下马车。她面纱半掩,露出的下巴白皙如玉,声音却带着寒意:“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陆昭擦去嘴角血迹,正要开口,突然望见女子身后的车夫——那人腰间挂着的铜铃铛,与鬼医盟细作的信物一模一样。他瞳孔骤缩,强忍着疼痛行礼:“在下只是个过路郎中,见义勇为。”
女子盯着他看了许久,从袖中摸出锭银子:“今日多谢壮士。若有闲暇,可来金陵楚府一叙。”说罢转身上车,马车扬尘而去。陆昭望着远去的车影,手中攥着从地上捡起的玉佩——正是疤脸与女子打斗时掉落的,玉佩背面,赫然刻着半朵莲花。
夜幕降临时,陆昭在破庙中点燃篝火。他解开衣襟,肋骨处一片青紫。青铜鼎碎片在怀中发烫,他摸出来细细端详,龙纹与玉佩上的莲花图案在火光中重叠,竟拼成完整的楚家徽记。庙外秋风呼啸,远处传来狼嚎,他握紧玉佩,想起女子腕间玉镯的光晕——这场山匪劫道,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楚家设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