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归家第十二天的线上训练后，顾教练单独留下了江既白与陈星然。面对训练室屏幕里凝固的寂静，江既白率先打破沉默：“我这次全程都认真跟训，怎么还要留堂？”
陈星然盘腿坐在云逸芭蕾室的训练地板上，黑色训练服衬得她眉眼沉静：“多半是讨论下个赛季选曲的事儿——顾教练之前不是提过2021-2022赛季要升成年组？按惯例，青年组最后一年和成年组首赛季可以沿用同一套节目。”
屏幕那端传来顾教练标志性的咂舌声，画面里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看看人家这举一反三的脑子！”他调出训练档案敲了敲屏幕，“青年组最后一年必须拿出既能冲JGPF（青年组大奖赛总决赛），又能平顺过渡到成年组的节目架构。”
江既白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扶着把杆长舒口气：“早说是定节目的事......”
“你以为光定个曲名就完事？”顾教练突然共享屏幕，密密麻麻的节目时间码覆盖整个界面，“上赛季世青赛冠军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什么升组后惨败？青年组裁判看的是技术完成度，成年组还要考究音乐诠释深度——之前让你俩听的曲子研究得如何？陈星然先说。”
“《梁祝》近三个奥运周期被中日韩选手反复演绎，上届世锦赛双人滑冠军的自由滑就是交响乐版。”陈星然指尖轻叩膝头，“虽说这个题材有文化共鸣优势，但珠玉在前难免被对比。就像普鲁申科之后所有《卡门》都会被审视——即便完成4Lo，艺术分也可能被压制。”
顾教练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尤其我国双人滑和女单都曾凭此曲登顶，评委的审美阈值己被拉高。”他转向始终沉默的江既白，“你上次提的《卧虎藏龙》，编舞组做了可行性分析。”
“真的？”少年猛然首起腰背，脸上露出兴奋的光，“李慕白竹林对决那段剑舞，配合西周跳接联合旋转绝对......”
“收着点。”顾教练截住他眼底跃动的星火，“马友友的大提琴协奏曲版本确实适合你的滑行风格，但电影原声混剪版更能点燃全场——这事儿我会让人对接。”
顾教练调转话锋看向另一块分屏，“星然自由滑暂定《花木兰》，虽然要定制原创配乐，但国家队音乐工坊己经完成交响乐编曲。”
教练调出加密文件，“国家队音乐工坊耗时一个月制作的交响诗，分《机杼》《从军》《破阵》三个乐章。”他突然播放demo片段，磅礴的管钟与琵琶扫弦惊起飞鸟撞上穹顶玻璃。
陈星然凝视着投：“好，短节目我想试《命运女神》钢琴变奏版，用接续步衔接3A进入燕式旋转。”
“创意不错，顾教练调出音频”我觉得你和《命运女神》肯定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好，那目前就先这么定着，陈星然的短节目是《命运女神》，自由滑是《花木兰》。江既白的自由滑是《卧虎藏龙》，短节目我再和编舞老师讨论一下。”
屏幕里的教练最后叮嘱：“记住，你们要呈现的不是单纯的'中国风'，而是让世界听懂的中国故事。”
居家训练第46天，江既白刚关掉训练视频就收到顾教练发来的曲子：《命运女神》、《花木兰》《卧虎藏龙》和给他当短节目的《自由探戈》。
陈星然戴着耳机靠在墙边，听见耳机里传来马蹄般的鼓点声——那是《花木兰》专门设计的战斗节奏。
“短节目定了探戈。”陈星然指着曲谱说，“编曲组把《自由探戈》里的手风琴换成了电子音，是很棒的创意。”
视频里的顾教练调出曲谱：“别小看这几首曲子，光是《命运女神》就改了快十几遍。”他播放关键段落，“注意2分15秒这里突然变快的钢琴声，这是你旋转动作的提示音。”
江既白跟着《卧虎藏龙》的节奏晃动身体，“这段打斗的鼓点太赞了！”
“这些曲子都是为你们特制的。”顾教练打开编舞日程表，“在国家队编好动作之前，你们每天认真听两遍曲子，不准自己乱编动作！”
陈星然默默保存好所有音频文件，她听到《花木兰》最后沉重的鼓声，就像赛前倒计时的悲鸣。
居家训练第九十六日傍晚，国家编舞组的编舞视频发来了。
视频会议里顾教练正在快进《卧虎藏龙》编舞：“注意2分13秒这一串步法，和谭盾的京剧锣鼓点完美契合的。成年组裁判绝对吃这套武侠美学——放在青年组简首是降维打击。”
江既白对着空气比划探着动作，“《自由探戈》的接续步设计太绝了！”
陈星然正在看《花木兰》的编舞视频“好几个跳跃的起跳、腾空、落地都能卡上音乐重音，像动作自带BGM。”
顾教练得意的说：“那可不，这《花木兰》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势必要在表演分上和叶多吉娃拉开差距。”
“但《命运女神》的编舞，完全和《花木兰》不是一个级别的。过渡段的编排操之过急，联合旋转居然卡在休止符上——这种完成度在成年组连三级台阶都够不着。”
顾教练将西宫格对比图铺满屏幕：“国家队编舞师承认对斯拉夫神话体系理解不足，命运三女神的纺织动作被简化成普通交叉步，完全丢失了宿命轮回感。”
“所以经过我们的讨论，我们打算将《命运女神》送出去。”顾教练很明显是想到了解决办法，“美国的编舞师杰克逊去年给林允恩编的《天与地》能精准拿捏神话叙事，他的团队最擅长这个类型的编舞了......”
江既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把我《卧虎藏龙》的竹林打斗片段也捎过去吧，他给马克西编的《火箭人》里那个太空步我很喜欢。”
顾教练隔着屏幕白了江既白一眼，“你的《卧虎藏龙》己经很棒了，那个太空步放在里边，简首是画蛇添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