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夏夜闷热难耐,高兴躺在炕上辗转反侧。自从向保卫部门汇报了对陈雪晴和李健的疑虑后,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还没睡?"小玉轻声问道,她的手搭在高兴的肩上,能感觉到丈夫紧绷的肌肉。
高兴转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妻子清秀的面庞:"我在想陈雪晴今天提出的那个药品运输方案。"
"方案本身很完善啊,"小玉困倦地眨眨眼,"李部长都说可以考虑试行。"
"就是太完善了,"高兴压低声音,"一个文学系的学生,怎么会对药品走私的路线和规避检查的方法这么熟悉?就像..."他顿了顿,"就像受过专业训练一样。"
小玉的睡意顿时消散:"你怀疑他们是..."
"我不确定。但明天开始,我们要格外小心。特别是首播设备的事,绝对不能透露半分。"
小玉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李健今天问我,能不能参与经济部的档案整理工作。他说想系统研究边区的经济发展模式。"
高兴猛地坐起身:"你答应了吗?"
"我说需要考虑一下。怎么了?"
"经济档案里有很多敏感信息,包括我们的秘密运输路线和隐蔽仓库位置。"高兴的声音带着紧张,"如果他真是特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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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高兴刚走出窑洞,就看见陈雪晴站在不远处的枣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见他出来,她立刻露出明媚的笑容:"高兴老师,早上好!我特意来等您,想请教几个问题。"
高兴勉强笑了笑:"这么早?陈同学真是勤奋。"
陈雪晴今天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列宁装,乌黑的头发扎成两条粗辫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朴素,却掩不住她天生的优雅气质。她走近几步,身上飘来淡淡的桂花香——这在物资匮乏的边区简首是奢侈品。
"我昨晚重读了您推荐的《新民主主义论》,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她翻开书页,指着几处标记,"比如这里说的'联合资产阶级',与苏联的做法似乎不同..."
高兴一边解答,一边暗自观察这个过分好学的女学生。她的问题总是切中要害,显示出超乎寻常的政治敏锐度。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似乎刻意模仿着边区女干部的装扮,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与身份不符的精致——
那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指甲,那毫无茧子的纤细手指...
"高兴老师?您走神了。"陈雪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抱歉,昨晚没睡好。"高兴看了看怀表,"我该去上课了。你的问题很好,建议你去找李部长深入探讨,他对理论问题研究得更透彻。"
一丝不悦从陈雪晴眼中闪过,但很快被甜美的笑容取代:"好的,谢谢您!对了..."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带来的龙井,听说您喜欢喝茶。"
高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边区物资紧张,以后别这样了。大家要同甘共苦。"
"我记住了。"陈雪晴低下头,声音带着委屈,"我只是想表达对老师的敬意..."
看着她的样子,高兴几乎要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但理智告诉他,这种恰到好处的讨好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危险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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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部的办公室里,小玉正在整理一摞账本。门被轻轻叩响,李健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站在门口。
"小玉同志,听说您有点咳嗽,我泡了罗汉果茶,对嗓子很好。"他彬彬有礼地说。
"谢谢,你太细心了。"小玉接过茶杯,注意到杯底垫着一块绣有精致花纹的手帕——这在边区极为罕见。
李健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解释道:"是我母亲绣的。她出身苏州绣坊,从小教我注重生活细节。"
他顿了顿,"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再次申请参与档案整理工作。作为一名经济专业的学生,那些资料对我学习帮助很大。"
小玉想起高兴的警告,婉拒道:"档案涉及很多机密信息,需要组织批准才能解除。不过..."
她看到李健失望的表情,话锋一转,"你可以先帮我整理这些公开的贸易数据,熟悉边区经济概况。"
李健的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一定认真完成。"他接过账本,忽然压低声音,"小玉同志,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向您汇报。"
"什么事?"
"昨晚我在延河边散步时,看见陈雪晴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那人穿着普通,但举止像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他们发现我后立刻分开了,行为很可疑。"
小玉心头一紧:"你能描述那人的样子吗?"
"天色太暗看不清,但我记得他左腿有点跛。"李健推了推眼镜,"我知道背后议论同志不好,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你做得对,"小玉严肃地说,"我会向保卫部门反映。对了,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其他人,包括高兴。"
李健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他离开后,小玉陷入沉思。如果李健说的是真的,那么陈雪晴确实有问题。
但反过来想,这也可能是李健为了取得信任而设计的苦肉计...她决定今晚和高兴好好分析这个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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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李克农的窑洞里烟雾缭绕。高兴、小玉和几名保卫干部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摊开着几张照片。
"这是我们秘密拍摄的陈雪晴和李健的活动轨迹,"李克农指着照片上的标记,"表面上看没什么异常,但有几个细节很可疑。"
他抽出一张照片:"看这里,陈雪晴每周三下午都会去老刘杂货店'买针线',但据店员反映,她每次都要在里间待上十分钟左右。"
又拿出一张:"李健则喜欢在晚饭后去东边的山坡'散步',那里视野开阔,可以观察到机关大院的大部分出入口。"
高兴仔细查看着照片:"他们的行为确实像在收集情报。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确定..."
"所以我们设了个局,"李克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前天我故意让小玉'无意中'透露,说我们有一批重要药品将从西安秘密运来。如果这个消息泄露了..."
正说着,一名侦察员匆匆进来,在李克农耳边低语几句。李克农的表情变得凝重:
"刚接到西安方面的电报,我们的药品运输队在半路遭到伏击,幸亏早有准备,损失不大。"
窑洞内一片寂静。高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知道这次运输路线的人屈指可数,而小玉只告诉了李健...
"还不能下定论,"李克农打破沉默,"敌人也可能通过其他渠道获知消息。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他拿出一张小纸条:"这是我们在陈雪晴宿舍外截获的密码便条,内容还没完全破译,但出现了'首播'和'设备'两个关键词。"
小玉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果然在打首播设备的主意!"
"从现在起,首播设备必须24小时有人看守,"高兴果断地说,"另外,我建议对陈雪晴和李健实施反间计,让他们传递假情报。"
李克农赞许地点头:"正有此意。我准备了一份'绝密文件',内容是百团大战的假作战计划。看看他们会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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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深夜,陈雪晴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来到一处偏僻的废弃窑洞。黑暗中,一个身影己经等在那里。
"情报准确吗?"男人低声问,声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千真万确,"陈雪晴递过一个纸卷,"这是八路军的作战计划原件,我从高兴的办公室里偷拍的。他们准备在正太铁路沿线发动大规模破袭。"
男人迅速浏览内容,面露喜色:"太好了!皇军正愁找不到八路军主力呢。对了,首播设备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确切位置,"陈雪晴的声音带着懊恼,"高兴非常谨慎,从不谈论此事。不过我注意到他每周五晚上都会去后山的一个隐蔽窑洞,很可能就藏在那里。"
"继续调查,务必找到确切位置。佐藤大佐己经等得不耐烦了。"男人塞给她一个小瓶子,"这是新型密写药水,下次用这个传递情报。"
陈雪晴刚接过瓶子,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屏住呼吸,男人无声地拔出手枪。
"可能是野猫,"片刻后陈雪晴松了口气,"我得回去了,天亮前还要把文件放回原处。"
她悄悄溜出窑洞,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锐利的眼睛记录下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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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高兴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桌上的文件有细微的移动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检查了藏在书页间的头发丝——果然断了。看来"鱼"己经上钩了。
他正思索着,陈雪晴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稿:"高兴老师,您要的《边区经济调查报告》我整理好了。"
"辛苦了,"高兴接过文件,故意让一张纸飘落到地上。弯腰去捡时,他敏锐地注意到陈雪晴的鞋底沾着一种特殊的红色黏土——这种土只在那片废弃窑洞区才有。
"陈同学昨天去哪了?鞋上沾了这么多土。"高兴状似随意地问。
陈雪晴低头看了看,神色如常:"哦,我去东山坡采集了一些野花标本,想研究能否提取染料支援边区生产。"
高兴点点头,没有追问。等她离开后,他立刻联系了李部长:"可以确定陈雪晴昨晚去了废弃窑洞区,我们的计划奏效了。"
"很好,"李部长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刚接到侦察员报告,日军己经开始向正太铁路沿线增兵。等他们发现上当后,陈雪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高兴放下电话,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希望能借此揪出潜伏的特务;另一方面,想到那个聪慧过人的女学生可能是敌人精心培养的间谍,又感到一丝惋惜。
窗外传来一阵欢快的歌声,是学生们在排练抗日剧目。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黄土高原上,一场无声的生死较量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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