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峰的风裹着柴草味，吹得我后颈发凉。青砖墙上爬满青苔，几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粗布衫的人蹲在墙角，见我走近，齐刷刷抬起头。为首的疤脸汉子咧嘴一笑，刀疤从左眼斜拉到嘴角，像条暗红色的蜈蚣：“新来的？顾沉舟家那废物？”
我攥紧腰间爹娘送的玉佩，没吭声。这玉佩原本温润的玉质被我捏得发烫，掌心全是汗。昨天考核时那些刺耳的嘲笑又在耳边回响，我咬着牙，把涌到喉咙口的反驳咽了回去——现在动手，吃亏的只会是我。
“哟，还挺有脾气？”疤脸站起身，故意把水桶撞在我腿上。冰凉的水顺着裤腿往下淌，他身后几个人哄笑起来，“在这儿，废物就得有废物的样子。去，把后山那二十担柴给老子砍了，砍不完今晚就睡柴堆！”
我盯着他腰间的杂役令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令牌本该是我不屑一顾的东西，可现在，它却成了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山。转身走向柴房时，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还以为传奇侠侣的儿子多厉害，结果连杂役都不如。”
柴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刀刃上锈迹斑斑。后山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树皮粗糙得扎手。我挥刀砍下去，木屑飞溅到脸上，火辣辣地疼。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咸涩的刺痛让我差点睁不开眼。可比起心里的憋屈，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顾师兄！”
清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林小柔抱着一筐草药，粉色裙摆沾着泥土，双马尾乱糟糟的，却笑得灿烂：“我找了你好久！听说你在砍柴，我给你带了伤药！”她放下竹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昨天看你被青玉台划破了手……”
“不用。”我把柴刀往树桩上一插，“我说过别跟着我。”其实伤口早就不疼了，但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重——她每次出现，都在提醒我有多没用。明明该是我保护别人，现在却要靠一个小姑娘关心。
林小柔的笑容僵在脸上，瓷瓶在手里转了转，又收了回去：“那、那你小心点，要是受伤了……”
“我说了不用！”我猛地转身，却看见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竹筐抱得更紧：“我就是想帮你……”说完，转身跑开了，粉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拐角。
我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手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血珠渗出来，滴在沾满木屑的鞋面上。远处传来钟声，该是晚课时间了，我望着面前才砍了不到一半的柴堆，喉咙发紧——照这速度，今晚怕是真要睡柴堆了。
“哟，还在磨蹭？”疤脸带着几个人晃悠过来，手里把玩着块石头，“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根本不是干活的料。”他抬手要推我，我下意识往后躲，后腰撞上树桩，疼得闷哼一声。
“废物就是废物，连躲都不会。”疤脸笑得前俯后仰，石头“啪”地砸在我脚边，“要不这样，给爷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我就帮你……”
“够了！”
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我猛地抬头，看见沈清瑶站在山道上，白色裙摆在风中翻飞。她抱着本古籍，眉眼冷淡，像是没看见眼前的闹剧，却又清清楚楚开口：“杂役考核明日开始，长老们说要严查偷懒的人。”
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讪笑着往后退：“沈师姐说得是，我们就是跟新同门开个玩笑……”沈清瑶没再看我们一眼，转身离开时，衣角扫过我的手背，带着淡淡的冷香。
等他们走后，我靠着树滑坐在地上。月光爬上树梢，给漫山的柴草镀上一层银边。刚才沈清瑶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我知道，她不过是顺路提醒，根本不是为了帮我。
我摸出怀里的玉佩，借着月光上面的纹路。爹娘说过，玉佩里藏着顾家的传承，可现在，它除了扎得我胸口疼，什么用都没有。远处传来林小柔哼歌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我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我一定要变强，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