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冰碴子刮过青藏高原，江晚柠裹紧藏青色冲锋衣，望远镜里的雪豹幼崽正笨拙地扑咬母亲的尾巴。身后传来踩碎冻土的声响，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沉舟来了。
这个自称野生动物摄影师的男人，己经在保护站赖了二十七天。此刻他摘下防风镜，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墨色瞳孔扫过她冻得通红的耳垂："江站长，卫星云图显示今夜有暴风雪。"他递来的保温杯还带着体温，枸杞在热水里沉沉浮浮，"喝口姜茶暖暖？"
暮色漫过保护站铁皮屋顶时，江晚柠正在给怀孕的母豹"云纹"做检查。B超仪的蓝光映亮她眼底的血丝，防护服袖口露出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雪豹抓挠留下的旧伤。顾沉舟倚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颈后那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她为救偷猎陷阱里的幼豹，被钢丝绞出的伤口至今仍泛着淡粉色。
"过来帮忙。"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顾沉舟走近时闻到她身上混着雪松香的消毒水味，心跳不自觉加快。橡胶手套包裹的手触到云纹隆起的腹部，他听见江晚柠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感受到胎动了吗？"
暴风雪在午夜骤然降临。江晚柠被急促的犬吠惊醒，推开门便见顾沉舟浑身是血地倚在围栏上，手里还攥着半截染血的麻醉枪。十几道车灯刺破雪幕，改装越野车的引擎声震得冻土发颤。
"他们是冲云纹来的。"顾沉舟的声音混着风雪，染血的指尖抚过她惊愕的脸，"对不起。"他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狼头刺青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我是偷猎集团安插的眼线。"
江晚柠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铁门。记忆突然闪回初见那日，顾沉舟背着专业摄影器材倒在雪地里，睫毛上的霜花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伤的雪豹。她救他时，他攥着她的手腕呢喃："好冷..."此刻那双曾温柔为她暖手的手，正握着能射穿雪豹头骨的特制子弹。
枪声撕裂雪原的刹那，顾沉舟猛地将她推进地窖。他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玻璃，黑色风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带云纹从密道走！"他转身时，江晚柠看见他后颈新烙的烙印——和三年前杀死她师父的偷猎者如出一辙。
地窖深处，云纹痛苦的嘶吼混着风雪。江晚柠颤抖着戴上无菌手套，羊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她的裤脚。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往左三米！有暗格！"她抬头望去，通风口垂下的登山绳上还沾着他的血。
当第一只雪豹幼崽滑出产道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江晚柠抱着湿漉漉的幼崽冲出地窖，却见顾沉舟被五六个持枪的男人按在雪地里。他的冲锋衣早己被撕成布条，露出布满鞭痕的后背，而那些伤痕的形状，竟与她救助过的雪豹伤口如出一辙。
"闻着血腥味快逃！"顾沉舟突然暴起，用藏刀割开自己手腕。滚烫的鲜血泼洒在雪地上，惊得远处的雪狼群发出嚎叫，"就像你当年放生我那样！"他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江晚柠惊恐的脸，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那个被困在陷阱里的少年，也是这样用自己的血引开狼群，换她带着幼豹逃生。
暴风雪吞噬了所有声音。江晚柠抱着幼崽跌跌撞撞地奔逃，身后传来顾沉舟最后的嘶吼混着枪响。当她终于在黎明时分找到救援队伍，怀里的幼崽正舔舐着她手背的血迹，而远处的雪原上，一道蜿蜒的血痕延伸向苍茫天地，像极了顾沉舟教她画的雪豹足迹。
三个月后，江晚柠在修复保护站时，发现了顾沉舟藏在暗格里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雪豹的爪垫标本，旁边是用藏文写的忏悔："原来从你为我包扎伤口的那晚起，我就成了被豢养的雪豹。"最后一页被血浸透，潦草的字迹写着："若有来世，换我做你的牢笼。"
如今每到暴雪夜，保护站的监控总会拍到诡异的画面：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豹徘徊在废墟间，颈间隐约可见钢丝留下的疤痕。而江晚柠的办公桌上，永远放着半枚染血的狼牙吊坠，在高原的阳光下，折射出比冰雪更冷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