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微擦拭塔钟擒纵轮时,齿轮卡进肺管的疼痛突然袭来。她咳出的血沫溅在百年摆轮上,混着珐琅彩绘里天使翅膀的金粉。橱窗外,沈昼正隔着玻璃描摹她工作时的侧影——这是他为她偷来的第73个黄昏,代价是附近幼儿园三个孩子永久失去见到彩虹的能力。
“戚师傅,我的怀表总在午夜停摆。”沈昼推门时带进十一月寒风,秒针瞬间在他周身凝滞。他腕间的时盗印记蔓出幽蓝光纹,那是窃取时间者的原罪烙印。
戚时微将烙铁按在他掌心,怀表齿轮烫进皮肉:“偷时间的贼也怕被时间抛弃?”她指尖划过他腕间新增的皱纹,“这次又偷了谁的人生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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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昼第一次踏进“恒时”钟表行,是为修复一枚维多利亚时期的恋人锁。戚时微在放大镜下解剖机芯时,他盗取了她腕表里的十七分钟。那短暂的静止里,他触碰她后颈的齿轮状胎记,却不知此刻戚时微的发条心脏正疯狂逆转——倒灌的时间洪流让她看见这男人十年后跪在时之法庭的模样。
“齿轮咬合声太重。”沈昼突然捏住她执镊子的手,“像临终者的叹息。”
戚时微的油灰刀挑开他衬衫纽扣,胸口时盗印记如星图闪耀:“你心脏跳动的间隔...比上个顾客偷走的时间还精准。” 她刻意忽略胎记传来的灼痛——每当时间盗贼靠近,心脏的发条就会多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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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时间盗窃案频发的第二个月,戚时微在警局物证室看到冷冻的受害者。那些凝固在时间琥珀里的人,掌心都握着恒时钟表行的保修卡。她将沈昼抵在落地钟的铜摆上,摆锤撞响他后背的刻痕:“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因为只有你能修好这个。”沈昼扯开衣襟露出胸前黑洞,内里齿轮锈蚀如枯骨,“我的时间窃取器官坏了...需要百年座钟的核心发条续命。”
戚时微将检修灯捅进黑洞,照见齿轮缝隙嵌着的童年照片——七岁的她正给濒死男孩装上临时发条。记忆轰然倒灌:那年地下室火灾,她用母亲遗留的怀表机芯,救活了个心脏停跳的乞儿。
“认出你的杰作了?”沈昼含住她沾满钟油的手指,“现在该把属于我的真正心脏...还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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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法庭的审判日,戚时微咳出齿轮瘫倒在证人席。法警展示她胸腔X光片:百年发条己蔓延成整个肋骨的枷锁。审判长宣读沈昼的罪状:“累计窃取三万七千西百二十一时分秒...”
“我申请进行时间转赠。”沈昼的镣铐突然崩裂,时盗印记灼穿法庭穹顶,“把剩余生命全部转移给戚时微!”时空骤然扭曲,他白发如衰草疯长。逆转的时光洪流中,戚时微看见真相碎片——
二十年前火灾里的男孩本该死去的。路过的钟表匠剜出自己心脏的发条救他,却因此成为半机械的活死人。少年为延续她的生命不断盗窃时间,那些受害者手中的保修卡,实际是吸收时间残渣的净化符咒...
“痴愚!”审判长权杖砸下时,沈昼把玫瑰塞进她齿轮作响的胸腔。花瓣裹着时间之沙灌入裂缝,戚时微在窒息中听见他最后的忏悔:“其实每次偷取时间...都在消耗我的生命为你过滤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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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后,恒时钟表行变成时间纪念博物馆。展柜最深处摆着不会腐朽的机械心脏,标签写道:“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时间窃贼遗骸。”守馆人戚时微每日擦拭展柜,白发如雪却容颜未改。闭馆后的黄昏,她将耳朵贴上玻璃,千年发条心脏的搏动声穿透寂静:
“嘀嗒、嘀嗒...”
那声音与童年火灾里男孩初愈的心跳,还有审判日他枯萎时的脉息,永恒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