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丝缕缕的紫色电光,尖细而扭曲,探入光幕的细小缺口,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缺口边缘的光芒被灼烧,发出轻微的“咝咝”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恐惧,冰冷而窒息,攫住了每个人的咽喉。有人双腿发软,几乎瘫倒,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
光幕,伏羲最后的屏障,在雷妖的猛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道最初的裂痕,一道不祥的黑色线条,在曾经光洁的表面蜿蜒伸展,更多细密的裂纹随之滋生,分割着原本完整的辉光。
更多紫色的电蛇,带着对毁灭的渴望,强行挤入。它们不再满足于试探,而是凶狠地撕扯着光幕的边缘,试图将那缺口扩大。
每一波侵入的能量,都让伏羲本己残破的身躯剧烈震颤。他胸腔内气血翻涌,仿佛要炸开。
他的视野开始晃动,周围族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世界变成一片光影交错的混乱。
然而,就在这剧痛之中,他眼中却奇异地凝聚起一点清明。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都退去了,只剩下那头狂暴的雷妖,以及它每一次攻击的轨迹。
雷妖的咆哮依旧震耳欲聋,但那声音落入伏羲耳中,似乎带上了一种他先前未曾察觉的顿挫,一种残暴却并非全然混乱的节奏。
它那缠绕着雷电的巨爪,带着凶猛无匹的力量挥下,每一次落下之前,都有一个极短暂的蓄力。
它那庞大肩部一次细微的挪动,往往预示着爪击方向的改变。
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炽热能量的汇聚,在每一次灾难性的雷电释放之前,总会提前一瞬在其胸口闪现。
伏羲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喷洒在身前的焦土上,暗红的血珠迅速渗入。每一滴都见证着他正在流逝的生命力。
他的身体在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喘息,渴望着放弃这无望的抵抗。
他的意志,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疯狂捕捉着这些稍纵即逝的细节,这些巨妖攻势中的微小破绽。
“首领!”
那个年轻战士,脸上是全然的绝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声在雷鸣中显得格外凄厉的呼喊,带着哭音。他想冲上去,却被身旁的老人死死拉住。
光幕的另一处也碎裂开来,几片较大的光块剥落,坠向地面,未及落地便化为点点荧光消散。
那个惦记着埋在土下蜂蜜的汉子,此刻脸埋在双臂间,紧紧闭上了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或许是祈祷,或许是在盘算着如果首领倒了,他那罐蜜还能不能保住。“我的蜜……我的蜜啊……首领,你可得撑住!那蜜,我,我还想给我家婆娘和娃儿尝尝鲜……”他声音细微,混在风雷声中几不可闻。
先前那个有些惫懒的汉子,此刻面色惨白,死死盯着伏羲的背影,浑身发抖。早先那句神灵附体的戏言,己成苦涩的追忆。他喃喃道:“这……这哪里是神仙……这是怪物……不,首领是怪物里的怪物……”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但眼神中的震撼却更深了。
这并非神灵的庇佑,这是一个被逼到极限的凡人,用意志与智慧,在用超越凡俗的力量战斗。
伏羲无视了那些哭喊,无视了逼近的死亡,无视了骨骼内脏传来的灼烧与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全部心神,此刻都化作了一件观察的器具,精准地调谐向雷妖那致命的攻伐规律。
攻击并非杂乱无章。
那不是一股盲目的洪流。
在它狂怒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种可以被解读的规律,一种可怕却并非无迹可寻的顺序。
那怪物似乎偏爱从左上方向右下方挥爪。
它的力量起伏,遵循着一个虽快,却能辨识的循环。爆发,稍歇,再爆发。
他注意到雷电的集中点,不仅仅是他屏障最薄弱的地方,更是雷妖 *预判* 他会重点防御的位置,它锁定目标时,头颅会有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偏转。
就是这个。
这就是破绽。
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巨兽身上,唯一的,可以被利用的裂隙。
一丝冷峻,近乎微不可察的笑意,浮现在伏羲染血的嘴角。他甚至感觉不到嘴角的肌肉是如何牵动的。
他找到了。
在全然的绝望中心,那最微弱,却也最真实的一线生机。
他或许没有力量击碎整座山峦,但也许,仅仅是也许,他能找到那块足以引发崩塌的松动石块,或者,避开它最沉重的一击。
空气中弥漫的电光愈发狂暴,紫色的光芒将近处的一切都浸染上不祥的色泽。大地在震颤,碎石从不远处的石壁上簌簌落下。
一道脱离了主要攻势的散逸电弧,粗如儿臂,猛地劈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丛枯黄荆棘上,荆棘瞬间化为飞灰,植物烧焦的气味混杂着臭氧的腥气,更加浓烈地刺入鼻腔。
那个紧抓着父亲的半大孩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头埋得更深了。
他父亲的手,虽然依旧颤抖,却更紧地按在他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兽皮传递过去,带着无言的陪伴与决绝。
伏羲吸了口气,粗重而短浅,口中满是血腥与风暴的铁锈味。肺部火辣辣的疼。
他调整了站姿,一个微乎其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移动。右脚向后错开半步,身体的重心微微下沉。
他的目光,坚定不移,锁定了雷妖。那眼神中没有了单纯的抵抗与愤怒,而是猎人般冰冷、精密的审视。
下一波雷霆己经开始凝聚,在雷妖的爪间汇聚成一柄更加凝实、更加耀目的雷电长矛,矛尖闪烁着毁灭一切的光芒,对准了他那摇摇欲坠的护罩上最大的缺口。
但伏羲看的,却是别的东西。
他看着那妖物左爪之上的一丝细不可辨的青筋跳动,看着它在释放狂怒之前,那颗狰狞头颅几不可察的、习惯性的轻微低垂。
一种节律。
一个弱点。
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