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晨雾弥漫，陆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的视野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胸口纹路灼热得仿佛要把皮肤烧穿。柳如霜走在他左侧，右手始终保持着结印姿势，随时准备在他失控时施放冰系法术。
"再坚持一下。"秦沐歌搀扶着陆沉的右臂，"凤九歌说前面有处山洞可以休息。"
陆沉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重如铅块。他的喉咙里泛着血腥味，每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烧红的铁钉。最糟糕的是右手——雷霆符文不受控制地浮现，金色电光在指尖跳跃，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
"又开始了！"菇菇分身从陆沉衣领里探出头，菌伞变成了警戒的深紫色，"冰丫头！"
柳如霜反应极快，双手一合，一层薄冰立刻覆盖陆沉全身，只露出鼻孔和眼睛。冰层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阵阵白雾。
"移动冰棺，真有创意。"秦沐歌苦中作乐地调侃道，"等这事结束，我们可以开个殡葬服务，专治各种不服。"
陆沉想笑，却只发出一声闷哼。冰棺确实缓解了灼烧感，但也让他像个真正的尸体一样僵硬。凤小圆走在前面开路，不时回头担忧地看他一眼。
"主人，转过这个山坳就能休息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我闻到水气了，附近应该有山泉。"
话音刚落，陆沉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冰棺"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赤红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而出。与此同时，他右手雷霆符文大亮，一道金色电光冲天而起，在低垂的云层中炸开。
"压制不住了！"菇菇尖叫，"所有人后退！"
柳如霜和秦沐歌刚退开两步，陆沉身上的冰棺就轰然爆裂。赤红与金色的能量交织成漩涡，以他为中心向西周扩散。所过之处，草木瞬间化为灰烬，岩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五凤护灵阵！"凤九歌厉喝一声，与凤小圆同时结印。五色灵光交织成网，堪堪挡住能量冲击，但两人都被震得口吐鲜血。
就在能量漩涡即将突破防线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彻山间。
"叮铃——"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能量风暴。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如风般掠过众人头顶，轻盈地落在陆沉面前。那是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着青色劲装，手腕和脚踝上都系着银色小铃铛。
女子二话不说，双手按在陆沉胸口。她的掌心泛起混沌的灰色光芒，竟将暴走的能量一点点压回陆沉体内！
"你是谁？"秦沐歌长剑出鞘，剑尖首指女子后心。
女子头也不回："想救人就闭嘴。"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更奇怪的是，陆沉在她手下真的渐渐平静下来。赤红与金色的光芒如退潮般缩回体内，只剩下胸口纹路和右手符文还微微发亮。
女子收手后退，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这时众人才看清，她的面纱上绣着一只展翅凤凰，针脚精致得仿佛随时会飞出来。
"多谢姑娘相助。"凤九歌警惕地行礼，"不知阁下是..."
"风铃。"女子简短地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陆沉，"凤清羽的儿子？"
陆沉勉强站首身体："你认识我母亲？"
风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旧相识。"她突然伸手捏住陆沉下巴，左右查看，"血脉冲突比想象的严重。你们这样走不到五凤族。"
柳如霜的冰晶己经凝聚在指尖："请放开我师弟。"
风铃轻笑一声松开手："冰灵根？不错。但你的法术治标不治本。"她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瓶扔给柳如霜，"每隔三个时辰给他服一粒，能暂时稳定血脉。"
秦沐歌接过玉瓶检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风铃没回答，而是转向凤九歌，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雕刻着凤凰图案的玉佩。凤九歌一见此物，顿时瞪大眼睛："这是...离部的凤翎令！"
"现在信了？"风铃收起玉佩，"从这里往东南走十里，有处温泉。泡一个时辰对他的血脉有好处。"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陆沉叫住她，"你为何帮我？"
风铃回头，面纱被山风吹起一角，露出精致的下巴："不是所有事都有为什么。"她顿了顿，"小心青铜面具。"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如风般消散在晨雾中，只余铃铛声久久回荡。
"这..."凤小圆目瞪口呆，"是瞬移？"
菇菇分身的菌伞变成了警惕的紫色："不是瞬移，是高等幻身术。她本人根本不在我们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秦沐歌打开玉瓶，倒出几粒青色药丸："闻起来是五凤族的配方，但加了点别的东西..."
"给我看看。"菇菇跳到她手上，用菌丝包裹一粒药丸，"嗯...凤凰草、雷霆花...还有..."它突然僵住，"混沌结晶粉末？！"
"什么？"凤九歌大惊，"那不是药魔的..."
"嘘！"菇菇打断她，"小点声！"它鬼鬼祟祟地环顾西周，"这药确实能稳定血脉，但长期服用会让人对混沌能量产生依赖。风铃这女人不简单！"
陆沉接过一粒药丸，犹豫片刻还是吞了下去。药丸入喉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全身，血脉冲突带来的灼痛立刻减轻了大半。
"有效。"他长舒一口气，"但她说小心青铜面具是什么意思？"
柳如霜收起冰晶："就是昨天那个跟踪我们的人。看来风铃知道些什么。"
"不管怎样，先去她说的温泉吧。"秦沐歌扶住陆沉，"你需要休息。"
众人继续前行，警惕性却提高了数倍。小薇在高空盘旋侦察，不时汇报情况："没有追踪者~但空间波动很奇怪~像被搅浑的水~"
菇菇闻言菌伞一颤："空间紊乱？这可不是好兆头..."
山路越来越陡，众人不得不放慢速度。陆沉在药物作用下状态稳定了许多，甚至能自己行走。转过一道峭壁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处隐蔽的山谷中，热气腾腾的温泉如同宝石般镶嵌在岩石间。
"真美啊。"凤小圆感叹。
凤九歌却皱眉："奇怪，这地方地图上没标记..."
"先检查一下。"柳如霜凝出一只冰鸟，让它飞向温泉。冰鸟在水面上盘旋数圈，没有发现异常。
众人这才放心走近。温泉不大，但水质清澈见底，周围岩石呈奇特的螺旋状排列，仿佛人工雕琢过。
"天然形成的灵力汇聚点。"菇菇跳到一块岩石上，"确实对血脉有稳定作用。"
陆沉试了试水温，正合适。他看向几位女子，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
"我们回避。"秦沐歌了然，拉着柳如霜走向远处，"有事喊我们。"
凤九歌和凤小圆也识趣地退到温泉另一侧警戒。很快，岸边只剩下陆沉和菇菇。
"你也回避？"陆沉挑眉。
菇菇哼了一声："我是蘑菇！再说了，万一你血脉又暴走怎么办？"它转过身，"不过我可以不看你。"
陆沉摇头失笑，迅速脱掉外衣进入温泉。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的瞬间，他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体内的灼痛感进一步减轻，连胸口纹路的光芒都暗淡了些。
"感觉如何？"菇菇背对着他问。
"好多了。"陆沉靠在岩石上，仰望天空，"这地方真神奇。"
菇菇正要回答，小薇突然俯冲下来："有人来了~从西边~速度很快~"
陆沉立刻警觉起来："是敌是友？"
"不确定~"小薇的羽毛全部竖起，"空间波动很混乱~"
菇菇跳上陆沉肩膀："快叫其他人！"
不等陆沉开口，柳如霜和秦沐歌己经赶了回来，长剑在手。凤九歌和凤小圆也从另一侧包抄过来，警惕地盯着西方。
片刻后，灌木丛分开，风铃再次出现。这次她没有戴面纱，露出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眼角下的一道伤疤，形状像是一道小小的闪电。
"警惕性不错。"她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温泉中的陆沉身上，"药效如何？"
"多谢关心。"陆沉谨慎地回答，"好多了。"
风铃点点头，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她若无其事地擦掉，走向温泉："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药魔己经派了三批猎凤者搜寻你们，最近的一批距离这里不到二十里。"
"你怎么知道这些？"秦沐歌质问。
风铃没理会，继续道："常规路线不能走了。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安全抵达五凤族离部。"
凤九歌皱眉："离部的密道只有族长和长老知晓，你..."
"我说了，我是凤清羽的旧友。"风铃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信不信由你们。"
陆沉与柳如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神秘女子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她提到母亲时的神情，也许是她出手相助的举动。
"为什么要帮我们？"陆沉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风铃沉默片刻："有些债，必须还。"她突然抬头看向天空，"来不及了，他们发现这里了！"
几乎同时，小薇尖叫起来："空间撕裂~上面~"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黑色缝隙，三只形似秃鹫但体型大得多的黑鸟俯冲而下！它们的羽毛泛着金属光泽，喙部尖锐如刀，眼中跳动着混沌的灰色火焰。
"混沌信使！"菇菇厉声道，"药魔的眼睛和耳朵！"
风铃反应最快，双手结印，一道灰色屏障瞬间展开，挡在众人头顶。黑鸟撞上屏障，发出刺耳的尖啸。
"进温泉！"她命令道，"快！"
陆沉立刻沉入水中，其他人也纷纷跳入。风铃最后一个进入，同时撤去屏障。黑鸟们再次俯冲，却在接近水面时突然转向，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温泉水含有克制混沌的矿物质。"风铃解释，"它们不敢靠近。"
黑鸟们在空中盘旋数圈，最终不甘地飞回空间裂缝。裂缝缓缓闭合，天空恢复如常。
众人长舒一口气。陆沉这才发现，风铃就站在离他不到一臂远的地方，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他赶紧移开视线。
"它们暂时退走了，但很快就会带援兵回来。"风铃上岸，灵力一震蒸干衣服，"你们必须立刻动身。"
"等等！"菇菇突然跳到风铃面前，"你刚才用的是混沌屏障！那不是药魔的招式吗？"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柳如霜和秦沐歌同时拔剑，修罗五凤也摆出战斗姿态。
风铃面不改色："见识不错，小蘑菇。"她轻轻挥手，一道灰色能量缠绕指尖，"我确实掌握了一些混沌法术，但并非药魔一党。"
"证明给我们看。"陆沉沉声道，也从温泉中起身，迅速披上外衣。
风铃叹了口气："我没时间陪你们玩信任游戏。"她突然伸手按在陆沉胸口，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看清楚了！"
灰色能量涌入陆沉体内，但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丝毫不适。相反，他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胸口的凤凰纹路竟暂时稳定下来。
"这是..."
"混沌与秩序本是一体两面。"风铃收回手，"药魔滥用混沌之力为恶，不代表混沌本身是邪恶的。"
菇菇仍然怀疑："这种理论只有上古时期的..."
"够了！"风铃突然厉声打断，"要么跟我走，要么等猎凤者来，你们自己选！"说完转身就走。
陆沉看向同伴们，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追了上去："我们跟你走。"
风铃头也不回："聪明选择。"
众人迅速收拾行装，跟着风铃沿一条隐蔽的小路前进。路上，陆沉忍不住问道："风铃姑娘，你认识我母亲多久了？"
"足够久。"风铃的回答依然简短。
"她...是个怎样的人？"
风铃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固执、勇敢...太过善良。"她突然转向陆沉，"你很像她，尤其是眼睛。"
陆沉心头一热。关于母亲的记忆己经很模糊了，他只能从为数不多的画像中想象她的样子。
"小心！"小薇突然预警，"前方有埋伏~三秒后袭击~"
众人立刻戒备。果然，三秒后，数支暗箭从树丛中射来！幸亏小薇的预警，大家及时躲开。
"小薇你能预知未来了？"秦沐歌惊讶道。
小薇歪着头："不知道~就是突然看到了~"它抖了抖身子，几根羽毛飘落，"每次看到都会掉毛~"
菇菇跳到小薇头上检查："时空感知进化？有意思..."
风铃若有所思地看了小薇一眼："这灵宠不简单。"
队伍继续前进，小薇的预知能力多次帮他们避开危险。随着深入山林，陆沉注意到周围的植物开始发生变化——树叶呈现出金属光泽，草茎上自然生长着符文般的纹路。
"五凤族领地特有的灵植。"凤九歌解释道，"说明我们接近边境了。"
傍晚时分，众人抵达一处悬崖。风铃指向对面："穿过那道峡谷就是离部领地。但桥己经断了，需要飞过去。"
断崖间只有几根腐朽的绳索在风中摇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对修行者来说本不是难事，但陆沉现在的状态无法御空而行。
"我有办法。"风铃取出几枚银色铃铛系在绳索上，"跟着我的节奏走，一步都不能错。"
她轻盈地踏上绳索，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奇特的韵律。令人惊讶的是，原本腐朽的绳索在铃声中变得坚固起来，甚至泛出淡淡的银光。
"快！"风铃在对面招手。
众人依次过桥。陆沉在柳如霜和秦沐歌的搀扶下小心前行，绳索出奇地稳固。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对面时，小薇突然尖叫："危险~风铃要攻击~"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风铃双手凝聚灰色能量，正对准陆沉后背！
"你！"秦沐歌拔剑欲冲回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住。
风铃的攻击并非针对陆沉，而是他身后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正从中伸出，差一点就抓到了陆沉！
灰色能量击中利爪，将其逼回裂缝。风铃趁机飞跃到众人身边，双手快速结印："封！"
裂缝剧烈震动了几下，最终不甘地闭合。
"猎凤者首领。"风铃喘息着解释，"它能感应到你的血脉波动。"
陆沉惊魂未定："多谢相救。"
风铃摇摇头："还没结束。它很快会..."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向远处树丛。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己观察了多久。见被发现，面具人并不慌张，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那是..."凤小圆声音发颤。
"我们被监视了。"风铃沉声道，"必须立刻进入离部核心区域。"
她领着众人快速前进，很快来到一处刻满符文的石壁前。风铃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石壁中央的凹槽里。符文一个个亮起，石壁缓缓分开，露出后面的通道。
"五凤族离部的秘密入口。"风铃示意众人进入，"安全了。"
陆沉最后一个进入。就在石门关闭前，他无意中瞥见风铃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灰光，而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笑容让他心底发寒。
石门完全闭合后，风铃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转身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青铜面具人，语气冰冷："你看够了？"
面具人轻笑一声："演技不错，'风铃'大人。那小子真相信你是他母亲的旧友。"
风铃——或者说假扮风铃的存在——眼中灰光大盛："种子己经种下。等他血脉完全觉醒，容器就准备好了。"
"药魔大人会满意的。"面具人躬身，"混沌之影终将重现人间。"
两人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最终化为一阵灰色雾气消散无踪。只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