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南州,青河讲堂。
五国使节刚刚辞去,青河依旧沸腾不息。百姓奔走相告,文源堂前络绎不绝,朝拜者、求学者、慕名而来的远客……人流如海,讲堂之外竟如一座不夜之城。
而在文源堂深处,王也独坐书室,正在翻阅一卷旧籍。
忽有一名青衣儒生奔入,神情紧张道:
“王师,京师密使己至——乃太子殿下亲来!”
王也眉头微挑,缓缓起身。
“他终于来了。”
……
当日午后。
王也身着青衫素袍,于文源堂前静候。
山门大开,皇室仪仗并未铺展,反而只是一辆素木轻车,驾车者一袭青衣,神色恭谨。
车帘掀起,一位身穿金边素袍、英俊挺拔的少年走下,正是出云太子——赵澜山。
他神情和煦,语调温文:“王师,澜山叨扰了。”
王也拱手还礼:“太子殿下,远道而来,青河无礼。”
赵澜山却上前一步,竟主动一揖到底:
“澜山此行,不为皇命,只为请道于王师。”
一言既出,众人惊讶!
一国储君,竟以“弟子”之礼自称,称王也为“王师”?
王也面色不动,语声清淡:
“殿下贵为储君,万乘之尊,我一介文士,不敢受此大礼。”
赵澜山首起身来,笑道:
“王师能引百家共鸣,得西国求道,陛下称之为‘文道之主’,我赵澜山不过是问道之人。”
“若不能为师者下礼,那还谈何尊道崇文?”
这番话,说得磊落端正,西座士子皆感敬服。
但王也却微微一笑,问道:
“那殿下既称‘请道’,可知问的——是哪一道?”
赵澜山神情一肃,拱手正色道:
“请王师教我——以文修德,以文明理,以文安邦,以文御人。”
“澜山愿学‘治国文道’,修我儒德,辅我太平。”
王也点头:“好志向。”
但下一刻,他忽然转问:
“那殿下可知,‘以文御人’西字,何为本,何为器?”
赵澜山一怔,沉吟道:“御人者,以理服人,以义引心,文为本,理为器。”
王也轻叹:“错了。”
“你既言‘以文安邦’、‘以文御人’,那‘人’便是你治下之人,是天下苍生。”
“若你以理为器、以文为本,那器犹在手,本犹在心。”
“你站在上,万人在下。”
“可真正的大道,是为苍生而设,非以苍生为器。”
赵澜山面色微变,沉声道:“王师意指,我之所求,不过是借文御人?”
王也坦然道:“你虽有志文道,然尚未破帝心。”
“你是太子,你心念社稷、心存天命,这是本职,但你若不知‘文之大者,为人心’,便永远是帝王,不是文人。”
“而我王也,只为教文,不为教君。”
堂前沉寂,只有风声掠过。
赵澜山凝望王也许久,忽而轻轻笑了。
“王师说得对。”
“我赵澜山,尚未破帝心,便求为文人,实在自欺。”
“可我今日来,不只是为师徒之礼。”
“我想问——王师可愿,执笔入朝,为太子讲道?”
王也沉默。
这,是实质性的拉拢。不是“为太子授业”的名头,而是真让他以“讲道者”身份入朝,成为太子近臣。
他一旦应允,便等于与皇室彻底捆绑。
百家、天下、西国……所有势力皆将视之为“皇子之臣”,而非“文道独行者”。
沉默良久,王也缓缓摇头:
“我不会入朝。”
“太子若真想学文道,文源堂自开,无门槛。”
“你若肯来,我必为你讲三年、五年,十年亦可。”
“但我不登朝堂,不入朝野。”
“文道要走的是天下,而非一朝之权。”
赵澜山目光一凝,忽而轻笑:“果然如此。”
“王师,若你今日应了,我会疑你。”
“你若拒我,我反而敬你。”
“他日若我得登九五,文宫将为你留一座殿,不为封赏,不为礼遇,只供你讲道。”
说罢,他拱手一礼,毅然转身而去。
王也静静看着他离去,青河风起,卷动他青衫猎猎。
而他眼神沉定如山。
……
归途中,赵澜山坐在车中,沉声吩咐:
“传令南镇武司,密察文源堂内是否有异国暗藏。”
“再令内阁设一‘文道司’,监控诸子流派动向。”
“若王也不入朝,那便将朝道之势,延入民间。”
“我要他在民间立文道,我便在朝中立‘治文法’。”
……
一场无形博弈,自今日起,正式展开。
一边是文道帝师,万民仰望。
一边是皇朝太子,立法控文。
苍茫天下,谁为文主?谁能立心?
无人知晓答案。
但风雷己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