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风卷着细沙打在裴砚脸上,像无数针尖划过皮肤,生疼。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节蹭过脸颊时传来粗糙的触感,仿佛连皮都被刮去了一层。
他转头看向队伍最前端——唐僧骑在马上,袈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猎猎声中还夹杂着布料摩擦的“哗啦”声。
他手里攥着半块早上悟缘塞给他的烤饼,饼边焦脆,散发出淡淡的麦香,偶尔咬一口,声音清脆。
“裴公子!”苏昭的声音裹着风沙飘过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撞进耳膜。
她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星盘在掌心快速旋转,二十八宿纹忽明忽暗,如同星辰在夜空中跳动。
银光闪烁间,她猛然开口:“星轨乱了!主星隐,灾星现,这地儿不能多留。”
裴砚脚步一顿,脚下的砂砾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系统提示音几乎同时在耳畔响起:“检测到混沌意识具象体‘妖王影’能量波动,距离当前坐标三公里。”他摸向腰间的白骨镜,镜面突然发烫——那是系统奖励的“世界本源碎片”凝练之物,专破虚妄幻象。
金属的冰冷触感在他掌心化为灼热,仿佛握住了火焰。
“悟缘!”他提高声音。
小沙弥正追着马尾巴跑,闻言立刻颠颠地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草屑,衣角沾满尘土。
“师父?”
“去把唐师父的马牵到中间,别离开你三步远。”裴砚蹲下身,手指快速在悟缘手心画了道符,指尖划过肌肤时留下一道微凉的痕迹,“等下不管看见什么,你就念‘嗡嘛呢叭咪吽’,这符能挡一次阴毒攻击。”
悟缘重重点头,攥紧手心的符纸,连跑带颠地去拽唐僧的马缰绳。
唐僧低头看他,忽然笑了:“小师父倒是比我还急。”语气温和,带着些许笑意,却也透着一丝疲惫。
“昭昭。”裴砚转向苏昭,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星图的锦囊,递过去时还能闻到上面残留的香火气息,“这是我在白骨洞顺的‘星轨结’,你用它布结界,能撑半个时辰。”
苏昭接过锦囊,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针脚——是她前日里给裴砚补衣裳时剩的线,细腻柔软,带着熟悉的温度。
“你早料到会有这一出?”
“系统说妖王影要抢金蝉舍利。”裴砚望向天际,原本明晃晃的日头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湿气,仿佛雷雨将至,“舍利在唐僧识海,要是被夺……”
他没说完,苏昭己经懂了。
她转身爬上更高的岩石,锦囊里的星轨结“叮铃”落地,二十八根银线突然腾空,在众人头顶织成一张淡蓝色的网,星光点点,宛如银河倒悬。
夕阳坠地,荒漠的夜来得极快。
月亮刚爬上沙丘尖,那股熟悉的腥风就裹着铁锈味卷了过来,鼻腔一阵刺痛,像是有人往肺里灌了血。
“来了。”裴砚按住腰间的净魂铃。
这是他在《红楼》世界用太虚幻境玉牌换的法器,专克阴邪。
铃铛入手沉甸甸的,铜质冰冷,却隐隐泛着幽蓝光泽。
黑雾从沙丘后漫过来,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渐渐凝出轮廓——似人非人的躯体上长着百只眼睛,每只眼里都翻涌着墨色漩涡。
空气变得粘稠,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喉咙。
最中央那只眼睛突然睁开,猩红如血:“外来者,你也配管这方因果?”
裴砚没接话。
他早看见黑雾里若隐若现的金色光斑——那是金蝉舍利的气息。
他猛地摇响净魂铃,清越的钟声裹着金光炸响,黑雾被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摇摇晃晃的唐僧。
悟缘早蹲在唐僧脚边,手里的木鱼敲得飞快,咚咚声中夹杂着他急促的喘息。
他额头上全是汗,却还扯着唐僧的袈裟角喊:“唐师父别怕!师父说这是纸老虎!”
“倒是个忠心的小沙弥。”妖王影的声音里带着冷笑,百只眼睛同时转向悟缘。
黑雾突然凝聚成爪,首取悟缘后心。
“小心!”裴砚扑过去。
可他到底慢了一步——黑雾爪尖己经碰到悟缘后背的袈裟。
“嗡嘛呢叭咪吽!”悟缘突然扯开嗓子喊,手心的符纸“轰”地炸开金光。
黑雾爪尖被烫得缩回,在空中嘶嘶作响,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水中。
苏昭的星轨结界适时收紧,银线像活了似的缠住黑雾。
她站在岩石上,指尖掐着诀,星盘上的“天枢”星突然爆亮:“裴郎!白骨镜!”
裴砚反应极快。
他反手抽出白骨镜,镜面朝着妖王影一转——镜中原本映着的黑雾突然扭曲,竟显出无数张痛苦的脸:有被火烧的,有被水溺的,有跪在佛前哭嚎的……
“是执念!”裴砚瞳孔一缩。
系统提示音疯狂跳动:“检测到混沌意识由三千红尘执念凝聚,物理攻击无效,需以本源波动反制。”
他咬了下舌尖,鲜血滴在白骨镜上。
镜面突然泛起红光,映出的黑雾里浮出一丝淡金色——那是妖王影的本源波动。
“昭昭!北斗位!”裴砚大喝。
苏昭早看准了方位。
她从袖中抽出七支细如牛毛的银箭,分别对应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
指尖一弹,银箭划破夜空,精准扎进黑雾里那丝淡金。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
百只眼睛同时闭合,再睁开时,竟露出一张模糊的佛影——眉眼似僧非僧,袈裟上缠着锁链,额间的牟尼珠裂成两半。
“你以为你在拯救?”佛影残像的声音变得沙哑,“不过是拖延罢了……”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溃散成万千光点,被星轨结界吸进星盘。
苏昭踉跄着扶住岩石,星盘上的二十八宿纹暗了大半。
裴砚快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发颤的肩膀:“伤着没?”
“无妨。”苏昭指着星盘上残留的黑雾光点,“那佛影……像是被封印的存在。”
裴砚望着远处逐渐消散的乌云,摸出怀里的《资治通鉴》批注本——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写着“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被贬”。
纸页微微泛黄,边角有些卷曲,字迹略显褪色。
他盯着那行字,突然笑了:“昭昭,你说当年金蝉子被贬,真的只是因为轻慢佛法么?”
苏昭抬头看他,星盘的余光照着她眼底的清明:“或许,我们该去查查当年的雷音寺,有没有什么被压在宝塔下的秘密。”
荒漠的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沙粒扑来,打在脸上依旧生疼。
远处传来驼铃声,不知道是商队还是……
裴砚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望着唐僧那边——悟缘正往唐僧手里塞烤红薯,唐僧咬了一口,被烫得首吐舌头。
他转头对苏昭笑:“明天,我们该绕道去趟西梁女国了。听说那里有座古塔,藏着几卷没人见过的经。”
苏昭点头,指尖轻轻抚过星盘上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