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挟着焦黑的落叶掠过裴砚肩头，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后颈。
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在他识海中炸开。
【新任务触发：检测到火焰山气运异常，是否干预？】
裴砚正替悟缘包扎脚踝上那道被蚀灵纹灼出的伤口，指尖微微一顿。
他摸出怀中那本翻得卷边的《西游记》残本，泛黄纸页在暮色里簌簌作响——原著载“火焰山八百余里火焰，西周寸草不生”，可前日从取经人处得来的最新消息说，火势竟蔓延至三十里外的樵夫村，烧了半片杏林。
“师兄？”悟缘凑过来瞧，圆乎乎的脸蛋映着残阳的余晖，“这山不是天生的火吗？”
“天生的火不会自己长腿。”裴砚合上书本，指腹蹭过书脊上的墨迹——那是他用朱砂批注的“气运节点”。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焦味，混杂着泥土干裂的腥涩气息。
“原著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能灭火，可如今连火的脾气都改了。”他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收星盘的苏昭，对方发间的观星簪还泛着银芒，在黄昏中如冷月微光。
“昭昭，你昨日夜观星象时，火星位有异动么？”
苏昭将星盘收入木匣，转身时裙角扫过一块焦石，带起一丝尘土。
“寅时三刻，荧惑犯太微。”她的声音像浸了寒露的玉，清冽而透骨，“火星本主兵戈，可这次……”指尖轻轻叩了叩匣身，发出沉闷的回响，“星轨里裹着阴邪之气，和五指山那团黑雾有几分像。”
裴砚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方才封印黑雾时，悟缘说的“小和尚在哭”，想起玉牌里若隐若现的系统提示——混沌意识从未真正退去，不过换了张皮。
“去火焰山。”他突然起身，腰间净魂铃叮当作响，铜铃碰撞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带上《混沌录残篇》和白骨镜。”
苏昭没多问，只将星盘匣系在腰间：“我去备些冰魄草，山脚下的药农说这火烤得泉水都沸了。”
悟缘慌忙把破僧鞋往脚上套：“我、我去牵老黄！上次它驮我去化斋，跑起来可快了！”
三人收拾停当己是月上中天。
裴砚翻身上马时，瞥见苏昭往他怀里塞了个布包——掀开看，是半块冻得硬邦邦的茯苓糕，还沾着她袖角的茉莉香。
那香气混着凉意钻入鼻腔，仿佛一缕柔情刺破了夜的寒意。
“路上垫肚子。”她转身去牵自己的青骓马，发尾在夜风中扬起，带着淡淡的幽香，“火焰山的热，比五指山的阴更耗元气。”
裴砚把布包揣进心口，踢了踢马腹。
马蹄声碎在山路上，像敲着面小鼓，一下一下叩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在系统空间里翻了三遍任务日志，所有关于火焰山的记录都标着“稳定”，可如今的异常，分明是有人在撬动原著的根基。
三日后晌午，他们终于望见了火焰山。
空气扭曲成透明的浪，远处的山体像浸在沸油里，红的、橙的、金的火舌舔舐着天空，连云都被烧出个窟窿。
炽热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滚烫的颗粒，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擦过皮肤。
大地裂着蛛网般的缝，偶尔有火星从缝里窜出来，啪嗒一声落在石头上，烫出个焦黑的洞，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灰烬的味道。
悟缘的老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首往后缩。
小沙弥慌忙拽缰绳：“别怕别怕……”话没说完，自己也吸了口凉气——他光脚的脚趾刚碰着地面，就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疼得蹦起来，“师兄！这地比灶王爷的锅还烫！”
裴砚早有准备。
他摸出净魂铃，灵力顺着指尖注入铃身，青铜表面立刻浮起冰纹。
铃声轻响间，三人周围腾起半人高的寒雾，热浪撞上来，发出嗤啦的声响，像雪落滚水。
“昭昭，星盘。”他压低声音。
苏昭解下星盘，青铜盘面刚暴露在空气中就开始发烫，几乎握不住。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盘心，星轨突然剧烈转动——原本该绕着火星的辅星，此刻正被一团灰雾纠缠，像条毒蛇啃噬着星芒。
“阴邪气息。”她的指尖在盘面上划出银线，语气冰冷，“和五指山的……同源。”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冷笑，像铁片刮过磨盘。
“哪来的蝼蚁，也配闯我圣婴大王的地盘？”
火云中跃下一道赤影。
红孩儿穿着火尖枪挑着的火焰披风，项圈上的金铃震得嗡嗡响，掌心三昧真火翻涌成赤金莲花，映得他眉心红痣像滴要坠下来的血。
他落地时，脚下石块瞬间熔化，蒸腾起一股焦糊味。
裴砚的瞳孔微缩——这不是原著里那个被观音收作善财童子的红孩儿。
此刻少年眼中没有灵动，只有灼烧一切的恨，连睫毛都沾着火星，每眨一次都似溅出火星点点。
“你认得我？”裴砚没动，净魂铃在掌心攥得发疼，金属传来的寒意渗入掌心。
“认得！”红孩儿脚尖点地，火尖枪首指裴砚咽喉，“前日在五指山，你坏了我影主的好事！”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刺耳的尖啸，“凡人就是蠢，以为封了座山就能万事大吉？我这把火，能烧穿你们的破封印！”
悟缘躲在裴砚身后，小脑袋探出来：“圣婴大王，你、你不是跟菩萨修行去了么？”
“菩萨？”红孩儿的枪尖颤了颤，火星溅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小坑，“她骗我！说什么拜她能得正果，结果我爹牛魔王带着新欢去了积雷山，我娘铁扇公主跪在莲台前念了十年经，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他们不要我，我就烧！烧了灵山，烧了南海，烧得他们想起来——我红孩儿，是他们的骨血！”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妖王影”能量波动，建议宿主谨慎应对。】
他想起《混沌录残篇》里的记载——妖王影，混沌意识附于执念而生的影，专挑因果纠缠处下手。
红孩儿对父母的怨，正是最好的温床。
“你被利用了。”他向前半步，净魂铃的寒雾裹住火尖枪的火星，“真正让你爹离开、你娘念佛的，不是菩萨，是……”
“住口！”红孩儿突然甩开火尖枪，双臂高举过顶。
空中的火云翻涌成巨蟒形状，地面的裂缝里窜出更猛的火，像千万条赤链蛇缠向三人。
悟缘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裴砚的腰。
苏昭的星盘在掌心转得飞起来，银线织成网去挡火势，可火星沾到银线就烧出个洞，滋滋冒着青烟。
裴砚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他猛地摸出白骨镜，镜面映着冲天火光，竟泛起幽蓝的光——这是他用系统奖励的千年白骨凝练的法器，能照出执念者最在意的影像。
“先别死！”他吼着将白骨镜抛向红孩儿，“听听你母亲的话！”
镜面突然爆亮。
火光中浮现出一座紫竹林，铁扇公主跪在前，莲台的金漆被她的眼泪泡得斑驳。
她嘴唇动着，却没有声音——但红孩儿看清了口型：“我儿……我儿……”
红孩儿的动作顿住。
他盯着镜中影像，掌心的三昧真火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焦木断裂的声响，火焰趁机窜高丈许，映得白骨镜上的蓝光忽闪忽闪，像要熄灭，又像要烧得更亮。
裴砚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死死锁住红孩儿颤抖的指尖。
而此刻，火焰正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在净魂铃的寒雾边缘嘶嘶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