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逃不出我的画。”梦蝶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如无形的丝线般缠绕在裴砚的识海,冰冷而粘稠,仿佛有无数细密的蛛丝贴着神经滑过,令人头皮发麻。
那国子监书房的景象,因她这句话陡然变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扭曲。
木梁吱呀作响,墙壁仿佛被无形之力挤压变形,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霉味交织的气息。
嫡兄裴玉那张本就刻薄的脸,此刻更是放大扭曲,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讥讽与恶意,嘴角咧得几乎撕裂脸颊:“废物!永远的废物!这玉牌,你不配拥有!裴家的荣耀,与你何干!”
声音如魔音灌耳,震得裴砚耳膜生疼。
他胸口那股熟悉的窒息感猛然加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指尖微颤,喉咙干涩,他想反驳,想咆哮,却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
就在这时,苏昭那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一道劈开浓雾的剑光,斩断了压迫感极强的幻象之网:“裴砚,他是虚妄!你是裴家麒麟子,你是天命所归的破局者!”
“破局者……”裴砚喃喃自语,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几乎麻木的心灵上。
他猛地抬头,试图在扭曲的光影中寻找苏昭的身影。
她就在那里,身形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汽,但那双眼睛,明亮得如同雪夜里的寒星,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她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如冰泉流入心肺,唤醒沉睡的意志。
“不错的意志,可惜……”梦蝶的声音幽幽叹息,带着一丝玩味,“在本座的画境中,意志越强,品尝绝望的滋味便越是美妙。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幻象吗?”
话音未落,裴砚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
那国子监书房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山血海!
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淌,腥臭刺鼻,混杂着腐烂血肉的恶气首冲鼻腔。
无数断臂残肢堆积如山,有的伤口还泛着新鲜的血珠,有的早己溃烂发黑。
他的父母,他的恩师,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浑身浴血,绝望地向他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哀嚎——那种无法发声的呐喊,仿佛穿透了灵魂,在他心头不断撞击。
“不!不——!”裴砚目眦欲裂,心神剧震。
他能感受到脚下土地的湿滑,血腥味几乎让他呕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血肉之上,黏腻又冰冷。
这是首刺他内心最柔软、最恐惧之处的利刃!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争气的下场!因为你的无能,他们才会落得如此境地!”嫡兄裴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身披金甲,手持滴血长矛,宛如一尊审判的战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铠甲反射出森冷的光,矛尖还在滴血,每一滴都落在裴砚的心脏上。
“不……这不是真的……”裴砚痛苦地摇头,他知道这是幻境,可那份痛彻心扉的感觉,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却真实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毫无知觉。
“在你心中,这便是真实。”梦蝶的声音带着蛊惑,“接受吧,承认你的无能,承认你的失败,留在这画境中,你便可以与他们‘团聚’。”
那尸山血海中的父母师长,脸上的表情从绝望转为期盼,仿佛真的在等待他加入。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
用他最深的羁绊来编织最甜美的陷阱!
裴砚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狂怒与不甘在他胸中疯狂冲撞。
他不能沉沦!
苏昭还在等他!
楚云飞还在等他!
他们还有任务,要去摧毁混沌祭坛,要去幽冥画境深处!
“画境……梦境……”他努力地想从这泥沼般的绝望中拔出自己的意志。
苏昭那句“你是破局者”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断闪烁。
“没用的,你的挣扎,只会让这幅画更加完美。”梦蝶轻笑,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每一个试图反抗的灵魂,最终都会成为我画中最绚烂的一笔。”
随着她的话语,裴砚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拖拽,仿佛要彻底融入这片血色的绝望之中。
那股窒息感越来越强,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旋转,扭曲,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不!他不能输!
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
但这点疼痛,在这深植于灵魂的幻境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幻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几乎无法分辨!
每一个细节,每一种情绪,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心防。
“放弃吧,裴砚。”嫡兄裴玉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带着一丝怜悯,“留下来,这里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安宁。”
那尸山血海也开始变得柔和,血腥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芬芳,仿佛是引人堕落的靡靡之音。
空气变得温暖,地面不再湿滑,甚至隐隐传来低语般的呢喃。
裴砚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迷茫,一丝松动。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苏昭那清冷的面容再次浮现,她的眼神坚定如初:“裴砚,醒来!”
这道声音,如同当头棒喝!
裴砚浑身一震,迷茫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不!
这不是安宁,这是沉沦!
这不是真实,这是虚妄!
梦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动:“冥顽不灵!既然你不肯乖乖成为我的藏品,那便让你尝尝真正的绝望!”
刹那间,周围的压力陡增,那尸山血海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只冰冷的手从血河中伸出,抓向裴砚的西肢,要将他彻底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手指的触感——潮湿、腐烂、带着死亡的温度。
窒息感达到了顶点!
他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滚油之中,剧烈翻腾,痛苦不堪!
这痛楚,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无法怀疑!
但,也正是这份极致的“真实”,让裴砚的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若这一切都是梦,那便需要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剧烈的刺激,才能将其彻底撕裂!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扫过这片血色地狱,一股决绝之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梦蝶,你的画,困不住我!
他眼神一凝,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