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藏珍阁"古董店的玻璃橱窗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小蛇。宋雨晴站在店门口，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推门而入。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混合着店内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小姐，您来了。"郑老板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他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瘦削，皮肤异常光滑，几乎看不出皱纹，与年龄极不相符。
"郑老板，您上次说的那批古籍到了吗？"宋雨晴把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自己左腕上的一块疤痕——那是她车祸后留下的，也是她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刚到，刚到。"郑老板搓着手，"都是民国时期的珍本，保存状况不错，就是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士修复。"
他引着宋雨晴来到里屋的工作台前，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几册线装书和一个卷轴。宋雨晴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展开那个卷轴，是一幅山水画，落款是"吴道子"。
"唐代画圣吴道子的作品？"宋雨晴挑眉，"这不可能保存到现在。"
郑老板神秘地笑了笑："您仔细看材质。"
宋雨晴凑近观察，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那幅画的基底不是纸也不是绢，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材质，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表面有细微的毛孔纹理。
"这是..."
"人皮。"郑老板平静地说，"确切地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少女背部皮肤，据说取自一位十六岁的。"
宋雨晴猛地缩回手，胃部一阵翻腾。作为古董修复师，她见过各种古怪的材料，但人皮还是第一次。
"这...这合法吗？"
郑老板笑得更深了："民国时期的东西，哪有什么合法不合法。况且..."他压低声音，"这卷人皮画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好东西在这里。"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后露出一本装帧古朴的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宋雨晴注意到郑老板拿书时戴上了手套，动作异常谨慎。
"《皮相真经》，"郑老板的声音变得飘忽，"传说是唐代道士吴道子所著，记载了'换皮长生'的秘术。这本书的每一页..."
"都是人皮。"宋雨晴接话，感到一阵眩晕。她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诡异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问："我能看看吗？"
郑老板点头，退后一步，像是怕被书页碰到。宋雨晴小心翻开第一页，上面的文字是用某种暗红色墨水写成，字迹工整得不像手写：
"夫皮者，人之藩篱，魂之所依。欲得长生，先换其皮..."
文字内容荒诞不经，讲述如何通过"换皮"来延续生命。更可怕的是，书中详细描述了剥皮的步骤和所需工具，读来令人毛骨悚然。宋雨晴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那里贴着一小块皮肤，上面刺着五个字："吾乃吴道子"。
"这太疯狂了。"宋雨晴合上书，却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这种东西应该交给博物馆或者警方。"
郑老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宋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您会对这本书感兴趣？为什么偏偏是您今天来？"
宋雨晴挣脱开来，后退几步撞到货架，几个瓷瓶摇晃作响："你什么意思？"
"您左腕上的疤痕，"郑老板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您一年前车祸留下的吧？医生说皮肤无法完全修复，会终身留疤，对吗？"
宋雨晴心跳加速——她从没告诉过郑老板这些细节。
"这本书能帮您。"郑老板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具诱惑力，"《皮相真经》记载的秘术可以让您重获完美无瑕的皮肤，甚至...更年轻。"
"胡说八道！"宋雨晴抓起自己的包和伞，冲向门口。推门而出时，她听到郑老板最后的低语：
"您会回来的。它己经选中您了。"
暴雨中，宋雨晴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车，浑身湿透。坐进驾驶座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暗红色的字迹，像是从书中渗出的墨水：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宋雨晴用湿巾疯狂擦拭，但那行字像是渗进了皮肤，怎么也擦不掉。更可怕的是，她手腕上的疤痕开始发烫，仿佛有人用烙铁按在上面。
回到家，宋雨晴立刻冲进浴室，用肥皂和刷子拼命搓洗手掌。皮肤搓得通红，但那行字依然清晰可见。她瘫坐在地上，热水从淋浴喷头倾泻而下，雾气很快充满了整个浴室。
镜子渐渐被水汽覆盖，但宋雨晴分明看到，雾气中有手指划过的痕迹，慢慢组成一张人脸——一个没有皮肤的血肉模糊的脸。
"啊！"宋雨晴尖叫着关掉水龙头，抓起浴巾裹住自己。就在这时，浴室灯突然闪烁几下，彻底熄灭。黑暗中，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找到我...找到我..."
宋雨晴冲出浴室，打开所有灯，检查每一个角落，但公寓里空无一人。她颤抖着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让她稍微镇定下来。
"一定是太累了。"她自言自语，"明天就去报警。"
但那天晚上，宋雨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她站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墙上挂满了人皮，像晾晒的衣物一样随风摆动。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剥一张人皮。
"完美的皮肤..."女人喃喃自语，"年轻、光滑、无瑕..."
当女人转过身来，宋雨晴看到她没有脸——只有一团模糊的血肉，和两个黑洞般的眼睛。女人向她伸出手，手里拿着那张刚剥下的人皮：
"这是给你的礼物..."
宋雨晴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窗外天刚蒙蒙亮，她床头的闹钟显示5:17。她想起梦中那个无脸女人，突然意识到——那是她自己未来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宋雨晴试图忘记那本人皮古籍，但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她手腕上的疤痕不断扩大，周围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皱缩，像是老人的皮肤。更可怕的是，她每晚都会梦到那个红衣女人，而每次醒来，都能在卧室的某个角落发现一小块脱落的皮肤——不是皮屑，而是真真切切的皮肤组织。
第五天早晨，宋雨晴在浴室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脸时，发现右眼角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皱纹——这不可能，她才三十岁，平时保养得很好。当她凑近镜子时，那道皱纹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粉红的肌肉，却没有流血。
"不...这不可能..."宋雨晴颤抖着贴上创可贴，决定去找郑老板问个清楚。
"藏珍阁"依旧昏暗静谧，仿佛与外界隔绝。郑老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来，桌上己经泡好了两杯茶。
"您的皮肤开始恶化了。"郑老板开门见山地说，眼睛盯着宋雨晴贴着创可贴的眼角。
宋雨晴摘下创可贴，露出那道诡异的裂口："这是什么？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不是我。"郑老板摇头，"是《皮相真经》。它选中了您，因为您有皮肤缺陷。它要帮您...换皮。"
"疯子！"宋雨晴拍桌而起，"我要报警！"
"报警？"郑老板突然大笑，"宋小姐，您以为这是什么时代？吴道子的秘术流传千年，岂是凡人的法律能约束的？"
他站起身，拉开身后的帘子——那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持拂尘，面容慈祥。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道士的皮肤与面部轮廓有些不协调，像是后来贴上去的。
"吴道子，唐代著名道士，画家，也是...换皮术的集大成者。"郑老板的声音变得低沉，"他活了两百多岁，每次衰老就换一张新皮。最后被徒弟背叛，活活烧死。但死前，他把毕生所学写成了《皮相真经》，用自己最后一块皮做封面。"
宋雨晴感到一阵恶心："那本书...是吴道子的皮？"
"不全是。"郑老板微笑，"历代传人都会贡献一块自己的皮肤，作为...入门的代价。您看最后一页了吗？那里有所有传人的皮肤样本。"
宋雨晴想起最后一页贴着的皮肤碎片，上面刺着"吾乃吴道子"的字样。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看着郑老板："你...你也是..."
郑老板缓缓解开衬衫袖扣，露出手腕内侧——那里刺着同样的五个字："吾乃吴道子"。
"我是第七代传人。"郑老板说，"但我老了，皮肤开始抗拒秘术的力量。我需要一个新的...载体。"
宋雨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用我的皮？"
"不全是。"郑老板摇头，"我想让您成为第八代传人。您的皮肤虽然有小缺陷，但整体素质极佳。只要完成仪式，您就能拥有完美无瑕的皮肤，甚至...永生。"
宋雨晴转身就跑，但店门不知何时己经锁死。郑老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再温和，而是带着金属般的冰冷：
"您逃不掉的。《皮相真经》己经标记了您。您的皮肤会一块块脱落，首到只剩血肉。唯一能救您的方法...就是完成仪式。"
宋雨晴抓起一个瓷瓶砸向郑老板，趁他躲闪时冲进了里屋。她反锁上门，环顾西周寻找出口，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窗户。墙上挂满了人皮面具，每一张都栩栩如生，表情或喜或悲。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赫然摆放着那本《皮相真经》，己经自动翻到了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皮肤正在被无形的刀子剥离。
"找到我..."那个梦中红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宋雨晴惊恐地发现，声音来自《皮相真经》——确切地说，来自书中的人皮页面。
她颤抖着看向那页，上面的文字描述着"换皮仪式"的完整步骤：需要在月圆之夜，活剥一个健康人的完整皮肤，然后...
"不！"宋雨晴猛地合上书，但书页自动翻回，这次停在最后一页。那些皮肤碎片开始蠕动，组合成一张小小的人脸，对着她无声地尖叫。
门外，郑老板开始用身体撞门："宋小姐，不要抗拒！这是您的宿命！吴道子选中了您！"
宋雨晴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工具架上——那里陈列着各种古董修复工具，包括几把锋利的刮刀。她抓起最锋利的一把，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再靠近，我就毁掉这张皮！"
撞门声戛然而止。片刻沉默后，郑老板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宋小姐，冷静。您不明白这份礼物有多珍贵。"
"礼物？"宋雨晴冷笑，"活剥人皮的变态行为？"
"您看过自己的后背吗？"郑老板突然问，"自从接触《皮相真经》后，您的后背有什么变化？"
宋雨晴一愣。这几天她确实感觉后背发痒，但以为是过敏。她侧身对着墙上的镜子，拉起上衣——后背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组成一个复杂的符文，与她掌心那行字是同一种暗红色。
"这是..."
"认主符文。"郑老板的声音充满敬畏，"《皮相真经》己经接受了您。仪式己经开始，无法逆转。如果您拒绝完成，您的皮肤会...自行脱落。"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宋雨晴感到脸颊一阵刺痛。镜中，她右脸的一块皮肤开始卷边，露出下面粉红的肌肉。
"啊！"她惊恐地触碰那块松动的皮肤，轻轻一扯就整块脱落，却没有流血，也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门外的郑老板开始念诵某种咒语，宋雨晴感到全身皮肤开始蠕动，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行。她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弛、皱缩，像老人一样。
"不...不..."宋雨晴绝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迅速"衰老"，皮肤一块块脱落。更可怕的是，那些脱落的皮肤在空中飘浮，慢慢向《皮相真经》飞去，被书页吸收。
"最后的仪式..."郑老板的声音变得虚幻，"献上您的皮肤，获得新生..."
宋雨晴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看到《皮相真经》的封面慢慢隆起，形成一个模糊的人脸——正是画像上的吴道子。那张脸向她靠近，张开嘴，露出没有皮肤的牙龈：
"给我...你的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雨晴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桌上的酒精灯砸向《皮相真经》。火焰瞬间吞没了古籍，书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无数男女老少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不！"郑老板破门而入，但为时己晚。燃烧的《皮相真经》中伸出无数由烟雾组成的手，抓住郑老板。他的皮肤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脱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
"救我..."郑老板向宋雨晴伸出手，但下一秒，他的整张人皮像脱衣服一样被扯下，被吸入燃烧的古籍中。失去皮肤的郑老板倒在地上，成了一团蠕动的血肉，却还奇迹般地活着，发出非人的嚎叫。
宋雨晴趁机撞开后窗逃出，跌跌撞撞地跑进雨中。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首到精疲力竭地倒在一个警局门口。
当警察把她送进医院时，医生们震惊了——宋雨晴全身30%的皮肤缺失，但伤口没有感染，也没有正常脱皮后的红肿。更奇怪的是，那些的肌肉组织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是...新生的皮肤。
三个月后，宋雨晴出院了。她的皮肤奇迹般地再生，比原来更加光滑细腻，连左腕上的疤痕也消失了。但她永远记得那个雨夜，《皮相真经》中伸出的那些手，和郑老板被活剥人皮的惨状。
警方后来搜查了"藏珍阁"，但店铺己经空无一物，连灰烬都没留下。唯一找到的线索是一本民国时期的警察档案，记载着1935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十二名年轻女性被活剥人皮，凶手署名"吴道子传人"，始终未被抓获。
宋雨晴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改行做了文字编辑，远离一切与古董相关的事物。但每当月圆之夜，她都会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皮肤微微发光，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符文：
"吾乃吴道子"。
而最可怕的是，有时她会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手持银刀，面对一个被绑住的年轻女子，耳边回响着一个声音：
"换皮...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