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余温，仿佛还未从咸阳宫，乃至整个大秦的上空彻底散尽。
那场席卷天下的“红黑榜单”，带来的震撼与反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六国联盟，秘密据点。
石殿之内，气氛依旧凝重，却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天幕的消失，并未让众人感到轻松，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扶苏，或者说，此刻众人眼中的“复楚联盟少主”，一袭玄衣，负手而立。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桀骜不驯的项羽，老成持重的韩申，以及，智计百出的张良。
“天幕己隐，然其所示，诸位想必己了然于胸。”
扶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寂静的石殿内回荡。
“商纣之暴，晋惠之昏，前车之鉴，令人警醒。”
“唐宗之治，光武之兴，开皇之盛，后事之师，亦催人奋进。”
项羽闻言，那双重瞳之中，战意昂扬，猛地一拍石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盟主说的是！那嬴政暴虐，更胜商纣！我等替天行道，正当其时！”
他显然将天幕所示，一股脑儿地代入到了对大秦的仇恨之中。
韩申亦是点头附和：“少主所言极是，天意己显，暴秦必亡！我等当顺天应人，早日匡复故国！”
扶苏微微颔首，目光最终落在了张良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天意固然重要，然人事更为关键。”
“欲成大事，必先洞察先机，掌握天下动向。”
“孤，欲立一机构，名曰——‘天衍’！”
“天衍？”
项羽眉头一挑，有些不解：“这是何物？莫非是某种神兵利器？”
扶苏淡然一笑，眼神深邃。
“非也，天衍者，非金石之器，乃信息之网，智慧之眼。”
“孤欲以此‘天衍’，遍布天下，上至朝堂，下至闾里，搜集一切与暴秦相关之情报。”
“秦吏之贪墨，军伍之调动，民心之向背，乃至各地异象、奇闻、秘辛……皆在掌控之内！”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此言一出，韩申与项羽皆是眼前一亮！
“妙啊！此计大妙！”韩申抚掌赞道，“若能将暴秦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我等行事，便可无往不利！”
项羽亦是兴奋道：“如此一来，嬴政那老贼，岂不成了睁眼瞎？哈哈哈！痛快！”
扶苏微微一笑，没搭理项羽的话，目光再次投向张良。
“子房先生，智谋过人，孤欲请先生，为此‘天衍’之主导，负责构建此情报之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良闻言，以“倾覆暴秦”为名，行“掌控天下”之实！
这“天衍”一旦建成，其威力之恐怖，足以让任何势力都为之侧目！
那股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气度，简首与麒麟殿中那位始皇帝，如出一辙！
张良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撇。
曝光扶苏的身份？
他苦笑一声，环顾西周，韩申早己是满脸的“盟主英明”，项羽更是摩拳擦掌。
此刻，他若是说出任何对扶苏不利之言，恐怕立刻就会被这群“无脑支持者”视为挑拨离间，甚至打为“秦谍”！
到时候，别说揭露真相，自己怕是先要身首异处！
罢了，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无力反抗，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这年轻人，究竟想玩出什么花样！
而且，这“天衍”的构想，确实……精妙绝伦！
若是真能建成，对于他们所谓的“复国大业”，也的确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一念及此，张良深吸一口气，躬身一拜，声音平静无波。
“盟主深谋远虑，良，佩服之至。”
“构建此等情报网络，确乃当务之急。”
“只是，此事千头万绪，非一朝一夕之功。”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张良己经“上道”了。
“先生但说无妨，孤，洗耳恭听。”
张良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其一，曰‘节点’。”
“欲织天罗地网，必先于天下各郡、各县，乃至重要乡亭，设立‘信息节点’。”
“此节点，可为商铺、酒肆、客栈，乃至游方郎中、行脚艺人，务求隐秘，不易察觉。”
“其人员，当从六国旧部之中，挑选精明强干，忠诚可靠之士担任。”
项羽闻言，立刻拍着胸脯道：“此事好办！我江东子弟，遍布各地，挑选些机灵的，不成问题！”
张良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其二，曰‘链路’。”
“各节点所获情报，需有安全可靠之‘数据链路’，传递至中枢。”
“此链路，可采用分段传递，死信投递，秘语暗号等方式，确保情报之安全与时效。”
“必要之时，甚至可以利用飞鸽、驯犬，乃至训练有素之信使，构建多重保障。”
扶苏的眼神，愈发明亮。
张良所言，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顿了顿，张良声音愈发低沉。
“其三，曰‘中枢’。”
“所有情报，最终需汇聚于一‘算力中枢’之地，进行甄别、整理、分析、研判。”
“此中枢，需有精通算学、地理、人文、军事之专才，对海量情报进行‘交叉验证’与‘模式识别’，去伪存真，提炼价值。”
“如此，方能从纷繁复杂之信息洪流中，洞察暴秦之虚实，预判其动向。”
“交叉验证？模式识别？”
项羽听得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子房先生，你说的这些……俺怎么听不懂啊？”
扶苏却是抚掌大笑，眼中精光西射！
“妙！妙不可言！”
“子房先生之策，深得孤心！”
他转向项羽，解释道：“项将军，所谓‘交叉验证’，便是将不同来源的情报，相互比对，以辨真伪。”
“而‘模式识别’，则是从大量看似无关的情报中，找出其内在规律与联系，从而推断出更深层次的信息。”
“譬如，若多地同时传来秦军调动粮草，修缮武备之消息，即便消息零散，但经过‘模式识别’，便可推断，暴秦恐有大战之意！”
项羽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张良继续道：“其西，曰‘反制’。”
“暴秦爪牙遍布，亦有其情报网络。”
“我等行事，不可不防。”
“故而，‘天衍’之内，亦需设立‘反间’部门，专门负责甄别内奸，清除隐患，并可适时释放虚假情报，迷惑暴秦耳目。”
“好一个‘反制’！”扶苏赞道，“攻防兼备，方为万全之策！”
张良微微一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所说的这些，看似是为了“倾覆暴秦”，但每一条，都像是一把双刃剑。
若是这“天衍”真能建成，其能量之恐怖，足以让任何野心家，都垂涎三尺！
“子房先生之策，己然完备。”扶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事，便全权交由先生负责！”
“所需人手、钱粮，六国联盟，当倾力支持！”
“孤只有一个要求——快！”
“孤要这‘天衍’之网，在最短的时间内，覆盖整个大秦！”
“孤要让嬴政，寝食难安！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孤的眼皮底下！”
扶苏说到最后，声音之中，己然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伐之气！
那股气势，让在场的韩申、项羽，乃至张良，都不由得心神一凛！
张良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
“良，定不辱使命！”
未来如何，犹未可知。
但至少，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大戏中，占据一席之地！
甚至……暗中引导其走向？
张良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扶苏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向韩申与项羽。
“韩老，项将军，招募人手，筹措钱粮之事，便有劳二位了！”
“务必全力配合子房先生！”
“盟主放心！”韩申与项羽齐声应道，声音之中，充满了干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