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府中书房灯火未熄。林昭将沈家别院带出的密信摊在案上,信纸边缘尚有烟熏痕迹,字迹却清晰可辨。
“州牧府……”林婉儿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蹙,“他们为何要插手科举改革?”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寒门子弟得以平平入仕,他们的权势根基就会动摇。”林昭目光如炬,语气沉稳,“赵家与沈氏只是表象,真正的大敌,是这些盘踞地方多年、根深蒂固的实权派。”
屋内众人皆面色凝重。几位寒门学子围坐案前,有的攥着拳头,有的低头沉思,气氛压抑而紧张。
“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不能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林昭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原定的改革方案虽己成型,但漏洞不少,若不及时完善,恐怕还未呈上朝堂,就被他们驳得体无完肤。”
他取出一叠新写的文稿,铺展开来。
“我建议,在原有基础上增设三项机制:一是‘过渡期积分制’,让旧贵族与寒门学子在三年内并行竞争,逐步过渡;二是设立‘匿名监察团’,由各地书院推选德高望重者组成,监督考试流程;三是引入‘公开评议制度’,每次选拔结果必须公示三日,接受质疑与申诉。”
一名年长儒生皱眉道:“如此设计,固然周全,但是否过于繁琐?士族那边必然大加反对。”
“正因他们会反对,才更要设计得滴水不漏。”林昭淡淡一笑,“我们要让他们找不到攻击的破绽,只能被动接受。”
话音刚落,门外匆匆闯进一人——正是林远。
“公子,驿站那边果然出了事!”他喘着气,“那老驿卒认出了我们的人,己经报官了!”
众人哗然。
“是谁暴露的?”林昭神色不变,语气冷静。
“是张书生,他在登记簿上留下了自己的笔迹。”林远低声答道。
“立刻通知他撤离,并安排人手转移证据。”林昭迅速下令,“另外,派人去州学联络王夫子,请他今日务必在讲学时提及‘公正选贤’的话题,为接下来的舆论造势。”
林婉儿点头应命,转身出门。
林昭继续翻阅手中的信件,忽然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这封信……提到一个名字。”他低声说道,“州牧府幕僚,陈怀远。”
“此人是谁?”有人问道。
“曾任礼部试策主考,后因‘清议事件’贬至州牧府,一首低调行事。”林昭缓缓合上信纸,“但他从未真正退出过权力场。”
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不安。
“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不只是赵家和沈氏。”林昭站起身,走到窗边,“还有那些曾经掌握科举大权,如今被边缘化的旧官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么问题来了。”林昭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是否还按原计划推进改革?还是……做出调整?”
沉默良久,一位寒门学子终于开口:“林公子,你是说,我们需要重新修订整个方案?”
“不错。”林昭点头,“不仅要修订,还要让它更具操作性,更难以被攻击。”
于是,一场彻夜未眠的讨论就此展开。
有人主张彻底废除门第限制,也有人担心操之过急会引发反弹。林昭耐心听取各方意见,随后提出折中之法——以“积分制”替代一刀切,既能安抚旧贵,又为寒门打开上升通道。
“每场考试设基础分八十,另设加分项十条,包括乡评、师荐、义行等,最终总分决定录取与否。”林昭解释道,“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想操纵,也无法单靠一门背景或关系取胜。”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至于监督机制,我们必须设立第三方审查机构。”林昭继续道,“由各地书院轮流推选代表,组成监察团,全程参与考务,确保公正。”
“但如果书院也被士族掌控呢?”有人提出疑问。
“那就引入匿名举报机制。”林昭早有准备,“任何考生若发现舞弊行为,可向监察团提交匿名信,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讨论持续到天明,最终达成共识。新的改革方案在原有基础上更加严谨,逻辑自洽,几乎无懈可击。
林昭亲自执笔,将所有条款一一誊写清楚,最后盖上印章。
“这份方案,将是我们反击的第一步。”他抬头看向众人,“接下来,就是舆论战。”
他转向身旁的一名青年:“你去联系城南的《清河旬刊》,让他们刊登一篇名为《寒门何以难登龙门》的文章。”
又对另一人道:“你去联系各地书院,让先生们在讲学时引用这篇内容。”
“至于我们自己……”林昭嘴角微扬,“也要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远冲进来,脸色苍白:“公子,不好了!州牧府的人正在调集兵力,说是搜捕‘叛乱分子’!”
林昭眉头一挑,随即冷笑一声。
“看来,他们己经开始慌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袖,目光坚定如铁。
“既然他们想动手,那就让我们用这份改革方案,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