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场由《咏雀》诗引发的轰动,更是在清河县学中持续发酵了好几日。
苏明理的名字,连同他那首气魄非凡的七言绝句,成了学子们课余饭后谈论最多的焦点。
“苏神童”、“七岁奇才”、“诗才天授”之类的赞誉不绝于耳。
乙班的同窗们,如今再见到苏明理,眼神中早己没了最初的轻视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他们大多会主动与苏明理打招呼,言语间也客气了不少。
课间若有学问上的疑难,也更愿意向苏明理请教,而非像以前那样只围着刘明宇转。
苏明理对此泰然处之,对那些真心求教的同窗,他依旧会耐心解答,言辞谦和,从不摆什么“神童”的架子。
他的这份平易近人,反而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刘明宇自那日被陈教习当众训斥,又在诗才上被苏明理碾压之后,消沉了好几天。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跋扈,在学舍中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虽然他看苏明理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不甘和怨怼,但至少表面上,他不敢再有任何挑衅的举动。
他那几个平日里的跟班,也树倒猢狲散,不敢再轻易招惹苏明理这个连陈教习都另眼相看的“红人”。
县学中的其他先生,也因为《咏雀》诗的缘故,对苏明理这个年仅七岁的“插班生”投来了更多的关注。
他们时常会在课后,或者路过乙班学舍时,特意观察一下苏明理。
当看到他小小年纪便能端坐如松,专心致志地听讲、习字,而且言谈举止沉稳有度,远非寻常孩童可比时,心中也都不免暗暗称奇。
陈教习对苏明理的喜爱和看重,更是溢于言表。
他不仅在经义讲解上对苏明理倾注了更多心血,时常会单独为他“开小灶”,讲解一些更深奥的义理和治学法门。
在书法上,也亲自指点苏明理的运笔和章法,甚至将自己珍藏的一些名家法帖借给苏明理临摹。
他还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苏明理的八股文写作能力。
从最基础的破题、承题入手,逐一讲解其中的关窍和忌讳。
苏明理的宿慧再次展现出惊人的威力。
他对那些看似刻板的八股格式,竟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力和适应力。
往往陈教习刚讲完一个要点,他便能举一反三。
写出的破题、承题之语,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己然思路清晰,颇具章法,令陈教习惊喜连连。
然而,声名鹊起也并非全是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教习的这句提点,苏明理始终牢记在心。
他知道,自己如今在县学中风头太盛,虽然暂时压制了刘明宇等人的气焰,但也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潜在的麻烦。
比如,总有一些自视甚高的生员,或者其他班级的“尖子生”。
听闻了他的名声后,会特意跑来乙班,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苏神童”。
他们或以请教学问为名,实则暗含考校之意。
或故作高深,在他面前卖弄学识,试图压他一头。
对于这些人,苏明理大多采取了“藏锋”的策略。
他言辞谦逊,姿态恭谨,从不轻易与人争辩,更不会主动炫耀自己的才学。
遇到那些真正有学问的前辈请教,他便认真聆听,虚心学习。
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浅见,也点到为止,不露锋芒。
遇到那些明显是来找茬或卖弄的。
他便以“年幼学浅,不敢妄言”为由,巧妙地避开,不给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
他的这份沉稳和低调,让一些原本想看他笑话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悻悻而去。
但也让一些真正有识之士,在惊讶于他才华的同时,更对他这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心性暗暗称赞。
除了应对外界的关注,苏明理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自身的学习之中。
他知道,名声再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立足之本。
县学的藏书楼,对他而言便如同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库。
陈教习特许他可以自由出入藏书楼阅览群书。
苏明理便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
经、史、子、集,各类典籍,他都广泛涉猎。
凭借宿慧带来的成年人灵魂和前世博士的知识框架,他对这些古代典籍的理解速度和深度,远非寻常孩童乃至一般读书人所能比拟。
许多在他人看来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篇章,在他眼中却往往能迅速抓住其核心要义和逻辑脉络。
当然,这个时代的某些特定历史背景、社会习俗以及一些过于专门或冷僻的领域知识。
对他而言仍是全新的领域,需要他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和吸收。
但他那过目不忘的天赋,让他能将这些海量的信息先完整地储存在脑海之中。
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和周夫子、陈教习的教诲,逐步融会贯通,构建起对这个时代知识体系的全面认知。
他尤其喜欢阅读那些史书和前人笔记,从中汲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了解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和官场运作。
这些知识,对于他未来可能的科举之路和仕途生涯,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时间就在这般勤学苦读与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
苏明理在县学的名声越来越响,但他自己却变得越来越沉静和内敛。
他像一块正在被精心雕琢的璞玉,在不断地吸收着养分,打磨着棱角,等待着真正绽放光芒的那一天。
而清河县一年一度的县试,也随着春日的临近,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