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落下的冰碴砸在安全帽上，发出闷响。青铜钥匙的红光突然变得刺眼，银花完全展开，像朵盛开的罂粟。顾明棠感觉身体里的青蝶在疯狂挣扎，翅膀拍打着她的五脏六腑，疼得她弯下腰。
“快到了。”裴昭明架着她往前走，冰缝尽头出现了片朦胧的红光，像日出前的朝霞。
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冰道，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冰柱，每根冰柱里都冻着只青蝶，翅膀舒展着，在红光中泛着诡异的绿光。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水池，池水是粘稠的暗红色，像融化的血，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水池中央立着根圆柱形的金属柱，表面刻满了“皇”字，顶端镶嵌着块巨大的红色晶体，正是从穹顶坠落的那个红点。晶体周围盘旋着无数青蝶，它们的翅膀正在被红光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却始终不肯离开。
“炉芯。”裴昭明的声音里带着敬畏，“这就是‘皇帝’要启动的东西。”
顾明棠的目光落在水池边缘，那里散落着些白色的骸骨，脖子上挂着熟悉的蝴蝶胸针——和她掌心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蓝宝石己经脱落，留下个空洞的槽。
“历代容器都死在了这里。”她的声音发紧，体内的青蝶突然停止挣扎，安静得像块冰，“我母亲也来过。”
裴昭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骸骨堆里果然有个熟悉的金属罐，标签己经模糊，但上面的蝴蝶标志依然清晰。“她留下了抑制剂。”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知道你会来。”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传来一阵骚动，那些被同化的人涌了进来，他们径首走向水池，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暗红色的池水沸腾起来，金属柱上的“皇”字亮起红光，顶端的晶体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们在献祭自己。”顾明棠的瞳孔收缩，她看见那些人在池水里融化，变成红色的液体被金属柱吸收，“炉芯需要活人的基因能量。”
裴昭明突然抓住她的手，把青铜钥匙按在她掌心。“启动它的反制程序。”他的头灯照在金属柱底部，那里有个和钥匙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我父亲的笔记最后一页画着这个，说只有青蝶选中的容器能启动。”
顾明棠看着那个凹槽，又看了看水池里不断融化的人影。她忽然想起母亲冰柜里的残影，那句没说完的“同化”，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不是被青蝶同化，是被炉芯吞噬，变成启动它的燃料。
“反制程序会怎么样？”她的声音在嗡鸣中几乎听不见。
裴昭明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胎记上，那里的黑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淡绿色的纹路，像初春解冻的溪流。“会毁掉炉芯。”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在这种场合，“但你体内的青蝶也会……”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顾明棠己经走向了金属柱。她的每一步都踩在青蝶的尸体上，发出细碎的脆响。体内的青蝶再次躁动起来，这次却不是挣扎，而是顺着血管往她的指尖游去，像在指引方向。
当青铜钥匙插进凹槽的瞬间，整个溶洞的红光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绿光。金属柱上的“皇”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青蝶图案，和冰洞深处的守护蝶一模一样。
顶端的红色晶体发出尖锐的嘶鸣，像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顾明棠感觉体内的青蝶正在剥离她的身体，顺着手臂往钥匙上爬，翅膀扫过皮肤的地方留下淡绿色的痕迹，像春天的草芽。
“明棠！”裴昭明冲过来想拉她，却被道绿色的光墙拦住。
顾明棠回头看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那些冰柱里的青蝶，体内的淡绿色液体顺着钥匙流进金属柱，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告诉‘皇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他永远得不到青蝶谷。”
红色晶体彻底碎裂的瞬间，顾明棠看见无数青蝶从冰柱里飞出来，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她最后看到的，是裴昭明冲过来的身影，和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初次见面时，他递过来的那半瓶矿泉水，带着冰碴的凉意，和不容错辨的暖意。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顾明棠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她躺在一片柔软的雪地上，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几只银蝶在阳光下飞舞，翅膀反射出七彩的光。
她抬手看自己的掌心，胎记消失了，皮肤光滑得像从未有过印记。体内的青蝶也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空虚感，像被掏空的贝壳。
“醒了？”裴昭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坐在块岩石上煮雪水，火塘里的树枝噼啪作响。
顾明棠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睡袋里，身上盖着裴昭明的外套。溶洞和炉芯都不见了，周围只有连绵的雪山和呼啸的风声。“炉芯……”
“毁了。”裴昭明递给她一杯热水，杯壁上结着层薄冰，“你启动反制程序后，整个青蝶谷都塌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银镯子融进了金属柱，和炉芯一起碎了。”
顾明棠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感觉不对劲。“那些被同化的人呢？”
裴昭明的动作顿了顿，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添柴。“跟着炉芯一起消失了。”他的声音很轻，“包括……我父亲的骸骨。”
顾明棠没再问，只是看着远处的雪山。阳光照在雪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让她想起冰窟里那些没有眼睛的人影。她忽然感觉后颈有些发痒，伸手去摸，触到一片光滑的皮肤，纹身也消失了。
“都结束了。”裴昭明的声音带着释然，他从背包里翻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留给你。”
那是枚银质蝴蝶胸针，翅膀上的蓝宝石闪闪发光，正是她掌心那枚。只是背面的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小字：明棠。字迹娟秀，末尾的“棠”字最后一笔微微上挑，是母亲的笔迹。
顾明棠捏紧胸针，眼眶突然发热。她抬头看向裴昭明，发现他左臂的红痕也消失了，只留下片淡白的印记，像从未有过。
“我们可以离开了。”裴昭明收拾着背包，动作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墨影在山脚下等我们，它真的自己找到了路。”
顾明棠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雪风吹过脸颊，带着清新的凉意，没有铁锈味，也没有银蝶的粉末。她忽然想起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
“‘皇帝’……”她刚开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振翅声打断。
无数青蝶从雪山深处飞出来，翅膀泛着淡绿色的光，在他们头顶盘旋，却没有靠近。顾明棠抬头，看见最前面的那只青蝶翅膀上，有个极淡的“皇”字，正在慢慢褪去。
裴昭明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抓住顾明棠的手腕，指尖冰凉。“它们在告别。”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只有当……”
他的话没说完，顾明棠忽然感觉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像有只小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裤脚沾着片极淡的绿色粉末，和青蝶翅膀上的一模一样。
远处的雪山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炉芯启动前的倒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