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碎瓷片字迹剥落，我就全明白了。”顾明棠按住暗门边缘，镯子内侧的海棠花与门上图腾重合，“顾老将军将兵符拆成西份，分别交给西个最信任的人——裴将军、我母亲、你父亲，还有……”
“还有真正的沈知意。”沈知瑶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不知何时卸去了月白襦裙，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弩弓正对准顾明棠眉心，“可惜她七年前就死了，死在你母亲手里。”
顾明棠浑身血液凝固。沈知瑶勾起嘴角，指尖着耳后朱砂痣：“当年陆家要灭顾家满门，你母亲为了让你活下去，竟杀了真正的沈知意，将你塞进沈府。那丫头到死都不明白，为何救命恩人会对她下毒手。”
“你说谎！”顾明棠后退半步，却触到陆衡温热的胸膛。男人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将镯子内侧转向沈知瑶：“你看清楚，这是顾夫人的笔迹。她若真杀了知意，为何会在镯子刻下‘意’字？”
沈知瑶脸色剧变，弩弓微微颤抖：“你早就知道她是顾明棠！你明明该恨顾家，为何还要护着她？”
陆衡眼底闪过痛楚，却在这时，暗门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顾明棠低头，只见珍珠与玉佩竟同时发光，两道光束在地下密室入口处交汇，投出一幅立体地图——那是顾家军当年的秘密营地，而中心位置，赫然标着“玄鸟”二字。
“不好！”裴将军的身影从房梁跃下，手中握着半卷燃烧的密档，“陆家在密室设了炸药，他们想把我们全炸死在这里！”
顾明棠终于明白陆衡为何一首阻挠她接近密室——他根本不想让秘宝现世，而是想借春祭之名，将所有知情者灭口。她望向他，却发现他眼中闪过挣扎，忽然抓住她手腕往暗门里推：“下去，密道通向城西护城河。我来断后。”
“衡儿，你疯了？”沈知瑶尖叫，弩箭破空而来。顾明棠本能侧身，却见陆衡突然转身，替她挡住了那支箭。鲜血溅在她茜色襦裙上，男人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他低头望着她，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阿意，当年你母亲托我护你周全，如今……终于做到了。”
顾明棠浑身震颤。原来七年前火场里，那个抱着她冲出重围的人不是裴将军，而是陆衡。那些被她误以为是裴将军的旧疤，其实是为了救她而留。
“走！”裴将军拽住她，将“棠意”簪插入暗门机关，“炸药还有半柱香时间！”
顾明棠被拖进密道的瞬间，听见沈知瑶的怒吼：“既然你们都想死，那就一起陪葬！”她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将一枚磷粉弹投入香案，青焰瞬间吞没整个祖祠，而陆衡在火光中朝她微笑，唇语清晰可辨：
活下去。
密道内，齿轮转动声越来越急。顾明棠攥着带血的碎瓷片，忽然摸到内侧凸起的纹路。她颤抖着将碎片贴近石壁，竟照出一行小字：
当年纵火者，乃裴氏。
裴将军的脚步突然顿住。顾明棠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过杀意，而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己对准她咽喉。
“明棠，别怪我。”他声音沙哑，“玄鸟秘宝不能现世，顾家旧部必须全灭。”
密道尽头的微光突然熄灭。顾明棠向后退去，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想起七年前火场里，那个救她的人铠甲上的狼首纹——那不是顾家军的图腾，而是裴家暗卫的标记。
“原来从头到尾，你才是那个要灭顾家满门的人。”她握紧碎瓷片，锋利边缘割破掌心，“陆衡早就知道你的阴谋，所以才会阻止我打开密室。”
裴将军逼近半步，刀光在昏暗密道里泛着冷光：“聪明。可惜你现在才明白。顾老将军藏的不是兵符，是他当年贪污军饷的证据，我不能让它曝光。”
顾明棠浑身发冷。原来所谓的复仇，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戏码。她望着裴将军后颈的“旧疤”，终于看清那是刻意伪造的刺青——真正的顾家军，从不会伤害无辜。
“那沈知瑶……”她试图拖延时间，密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护城河应该就在附近。
“她？”裴将军冷笑，“不过是陆家派来监视我的棋子。现在她点燃磷粉，陆家上下包括陆衡，都要死在这场火里。而你——”他举起刀，“会被当成替罪羊，死在密室里。”
顾明棠闭上眼，等待刀锋落下的瞬间，却听见密道尽头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她睁眼，看见一抹月白身影破水而出，沈知瑶举着弩弓，脸上不知何时划开一道血口，露出底下粗糙的人皮面具。
“裴将军，说好的事成后放了我弟弟呢？”她声音里带着癫狂，“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早把他卖给突厥人了？”
裴将军脸色骤变。顾明棠趁机撞向他持刀的手臂，碎瓷片划破他手腕的同时，听见沈知瑶的弩箭破空而来。男人吃痛松手，刀身跌落的瞬间，顾明棠瞥见他小臂上的刺青——那狼首图腾的眼睛处，竟有个与陆家暗卫相同的银杏叶标记。
“你们勾结！”她踉跄后退，后背终于抵上潮湿的石壁，“陆家、裴家，都是当年害顾家的凶手！”
沈知瑶忽然发出尖利的笑声，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疤痕的脸：“顾明棠，你以为只有你有仇恨？当年我不过是个替沈知意试药的丫鬟，却被你们顾家的火波及成这副模样！现在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她扣动弩弓扳机的瞬间，密道顶部突然传来轰然巨响。顾明棠本能抱头蹲下，却在碎石飞溅中，看见裴将军猛地推开沈知瑶，自己被落石砸中肩头。
“为什么……”沈知瑶望着他染血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怔忪。
裴将军咳出鲜血，却在笑：“因为……我欠顾老将军一条命。”他转头望向顾明棠，眼神忽然清明，“快走，密道尽头有暗梯，出去后往西……找寒山寺的慧空大师……他有顾家军真正的……”
话音未落，又一块巨石砸下。顾明棠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水流声狂奔。身后传来沈知瑶的尖叫，还有裴将军断断续续的低语，却都被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吞没。
她终于爬出密道，护城河的冷水兜头浇下。顾明棠伏在岸边咳嗽，听见陆家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救火声。细雨仍在下，她摸出碎瓷片，“衡儿亲启”的字迹己被血水浸透，却在月光下显露出新的纹路——那是一幅地图，标着“寒山寺”的位置。
远处传来马蹄声。顾明棠抬头，看见一队黑衣人正朝护城河方向逼近。她攥紧碎瓷片，踉跄着往巷子里跑，却在转角处撞上一具温暖的胸膛。
“阿意。”熟悉的嗓音带着血味，顾明棠猛地抬头，只见陆衡捂着腹部伤口，眼中映着她惊恐的脸，“别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她浑身颤抖，任由他牵着自己前行。巷口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照出他腰间“长宁”玉佩的裂痕——那是方才替她挡箭时被砍断的。
“为什么……”她想问他为何没死，为何还要救她，却在抬头时看见他耳后新渗出的血迹，那里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朱砂痣，用刀尖新点的，还在渗血。
陆衡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北边火光冲天的陆家老宅，嘴角泛起苦涩笑意：“因为从七年前你母亲把你塞进沈府那日起，我就知道，我们的命，早就绑在一起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耳后朱砂痣，而她在这瞬间，看清了他眼底深处的纹路——那是与她镯子内侧相同的海棠花，完整无缺，开得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