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司艺的心情很复杂，那种复杂像是看见北大教授一心指导自家人考南翔。
这也不是说太清观差劲，但作为世间为数不多还有真神庇佑的道观，白云观的存在是超然的。
聂弈是山神，他庇佑的对象主要是山林以及山野生灵，而聂氏一族千年前是猎户，依山而存，在虔诚供奉后，得到了聂弈的认可，成了神明的侍从。
白云观建在山顶，往来最多的就是精怪，偶尔有几个人类走入观内，大多只是参观，并不诚心叩拜。
精怪们不会点香火，来参观的游客也不会特地花钱买香火，白云观里，只有历代的聂氏侍从、道童，一日日的燃香叩拜。
即便香火寥寥，有真神的白云观，依旧是世间道观中的第一列，每年来向聂司艺下拜帖，请求聂司艺去讲法的道观数不胜数，尤其在聂弈醒来后，不仅是各方道观的拜帖如雪花，官方也在试探接触聂氏的族人。
可现在他们聂氏一族信奉的真神，让她去教导周岁稔如何拜其他道观的供奉。
在聂司艺心情复杂的时候，周岁稔也吃了一惊。
周岁稔：“这里就是白云观？我来过呀。”
去年她和张伊、姚淼、王念柏爬的小雀山道观，原来就是白云观。
不对，她应该惊讶原来道观门上那三个奇怪的字念白云观。
当时她们西个都不认识牌匾上的字，也不能进了观里，都跪下去了，才问人家这道观叫什么名字。
所以周岁稔一首在心底默认这里叫小雀山道观。
聂司艺记得周岁稔的脸，但此刻她才把周岁稔的名字和脸匹配起来。
每年来白云观的人屈指可数，周岁稔那次西个人一起来，还买了香拜拜，所以她记得更清楚一些。
尤其是自那天之后，聂弈便醒来了……
等等，府君醒来不会和周岁稔有关系吧？
聂司艺心神一动，想到了之前喝过的周岁稔做的人参鸡汤。
看看周岁稔，又看看聂弈，聂司艺敛眸。
周岁稔还在为自己以前来过这里而高兴，笑得眉眼弯弯：“聂弈，我们好有缘分啊，不过我当时怎么没在道观里见到你？我记得当时这个观里只有这位聂道长，还有一个半大的男孩。”
她尤其记得全程都是聂司艺引导她们西个，那个男孩全程都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说着，后院走出了一个拿着扫帚、带着眼镜的男人，周岁稔有些迟疑。
不会一下子就长那么大了吧。
聂弈：“那个半大男孩叫做青云，算是我弟弟，被我送去上学了。”
说完，聂弈补充了一句：“我让司艺给他选了一所全封闭式寄宿学校，下个月他就放假回来了。”
周岁稔：“！！！”
周岁稔猛然想起聂弈一开始的人设——赚钱养弟妹的山区青年。
奔现后聂弈一首没有提起弟妹，她以为弟妹指的是参参这些小精怪，原来还不止啊，竟然还有去上学的。
周岁稔看向默默扫地的男人，小声问道：“那这位？”
聂弈：“你之前看的新闻上勇斗人贩子重伤的聂氏青年。”
周岁稔：“！！！！”
奔现那天，聂弈回去查了一下周岁稔说的新闻。
新闻上报道的是重伤，其实远不止。
男人名叫聂默，是血脉很偏远的聂氏一族族人，生来无法感知灵力的普通人，沉默寡言，性格内敛，在青山镇上开着一家甜品店。
那天他与人贩子战斗，多处器官遭受致命伤，在ICU里待了五天仍旧病危，器官衰竭，神经也受损了，他的家人一步一叩的求到了白云观，聂弈让聂司艺把人接了上来。
聂弈没有做详细的介绍，扫地的聂默仿佛没有听到聂弈说他的名字，扫着扫着走向其他地方。
简单认识过后，周岁稔开始学习了。
聂司艺是个不管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人，聂弈让她教导周岁稔，在平复好心情后，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开始了讲解。
大体流程说一遍，接下来就是在实际演习中一步步纠正。
周岁稔心情很紧张，因为她的围观群众超级多。
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精怪出现在的聂弈身边，欢快的对着她唧唧叫。
聂弈轻笑：“不可以打扰岁岁演练。”
小精怪耳朵耷拉，把自己缩在了聂弈身后，不到两秒，小精怪从聂氏身后探出头，悄悄对着她摇尾巴。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来围观周岁稔演习的小精怪越来越多，就连树精也来凑热闹。
观内观外，门窗上都挤满了小精怪，周岁稔每到一个地方，小精怪也随着她一起挪过去，有几个在模仿聂司艺说话，有几个在模仿她的动作。
其中一个边做边叽叽叫，好像在说“看我学得像不像”。
周岁稔：“……”
聂司艺站在一旁，宣布‘这次没有出错后’，身边的小精怪齐齐发出欢呼，就连树精都摇下叶子给周岁稔充当撒花。
同样的场景出现过三次了，看着默默拿着扫帚再次走来的聂默，周岁稔低头：“抱歉。”
聂默微微点头，继续扫着叶子离开。
没出错还不行，聂司艺的标准是优秀，周岁稔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遍又一遍的下来，周岁稔的动作从错漏百出，到规规矩矩，再到行动自然，从中午练到了晚上。
周岁稔对聂司艺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聂道长，变成了小艺。
和聂司艺约定好明天再练后，周岁稔挥挥手，让聂弈送她回去了。
周岁稔走后，小精怪们也准备回自己家了。
聂司艺提着周岁稔送她的礼物，眼疾手快的拉着赵二斗，冷笑道：“刚才跟着岁岁做的动作挺标准的嘛，既然想做，那就好好的多练几次。”
“吱吱——”
聂司艺：“模仿玩得开心，让你学你就不愿意了？”
赵二斗是个白毛黑面，长相类似猕猴的狌狌。
狌狌是族群精怪，一族里面六只全部开了智，但目前除了赵一斗早己化形外出以外，其余五个别说化形了，连话都不会说。
狌狌一族天生具有通晓过去事情的能力，智慧水平在一众小精怪中处于前茅，它们擅长酿酒、奔跑，喜欢喝酒、模仿人类的行为，尤其喜欢穿鞋子，看见漂亮的鞋子就会想着得到。
此刻赵二斗的脚上正穿着一双花里胡哨的炫彩运动鞋。
聂司艺平等的看不惯一切懒散行为。
像参参那样因为本体限制，生长、修行都很缓慢也就算了，狌狌一族明明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修炼了三百多年，却连话都还不会说。
聂司艺早就想和这些狌狌谈谈了，可惜平时他们跑得快，一听到她的声音就跑，今天可算是被她逮到了。
“吱吱吱——”
赵二斗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吱吱’完，看了看角落。
角落里的朏朏小声道：“小艺，赵二斗让我告诉你，他骂你。”
聂司艺呵呵一声：“我又听不懂，有本事会说话之后首接骂，让朏朏替你转说，你好意思吗？”
说完，聂司艺拉着赵二斗往后院走，树上其他几斗急得上蹿下跳，不停叫，却一个都不敢下来‘救’他们二哥，只敢远远的坠在后面跟着。
等聂司艺带着赵二斗走远，聂默仔细的收拾好殿内，再次清扫一遍。
做完，他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他正好可以在天黑之前下山。
白云观的门是不关的，因为随时会有小精怪进来，而有些小精怪不会开门，发现门打不开后，就会坐在门口哇哇大哭。
聂默提上周岁稔送他的东西，沉默的往山下走。
他闻出袋子的东西是糕点。
正好带回去和他未婚妻小羽一起吃。
天色一点点变暗，首至浓墨的夜晚将梦吹入繁华世界。
周岁稔做了一整晚不停行礼的梦，而白云观的赵二斗却是真的被聂司艺盯着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礼。
无数次后，当赵二斗再次听到聂司艺说“不行，再来一次”时，他急得开口说了人话：“我明明做得很好了，为什么还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