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蓬莱阁"的玻璃橱窗，宁雨桐站在柜台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杏花纹路。三年了，这九瓣花纹再未亮起过，仿佛随着蓬莱闭岛，那段记忆真的成了前尘旧梦。
门外的雨帘中，一个浑身湿透的背包客正对着古董店招牌拍照。宁雨桐瞥了一眼——这样的游客每天都有，被"蓬莱阁"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名字吸引，却不知三年前这里确实发生过超自然事件。
"老板，这个多少钱？"
背包客推门而入，铜铃清脆一响。他指着一尊青铜鹤形灯，袖口还滴着水。
"非卖品。"宁雨桐微笑。这盏灯是云无尘上月从山西收来的，形制酷似他当年的本命法器。
背包客不甘心地凑近玻璃柜："那这个玉竹笔筒呢？"
"也不卖。"宁雨桐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笔筒是后院那株竹子第一次落叶时，她亲手雕的。
"奇怪的古董店。"背包客嘟囔着转身，突然"咦"了一声，"你们家后院的竹子结果了？"
宁雨桐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门——雨幕中，那株青筠所化的灵竹枝头，赫然挂着三颗翡翠般的果实，在阴雨天里泛着幽幽青光。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这竹子三年来从未开花，更别说结果。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宁雨桐掏出来一看，是云无尘发来的新闻链接：《云南腾冲翡翠矿突发异象，整座矿山被青色火焰吞噬》。配图中，一团妖异的青火正在矿洞上方燃烧，火焰形状隐约像只展翅的鸟。
"我今晚回来。"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矿里有东西醒了。"
宁雨桐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放大照片，在火焰中心处，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铜铃又响，她匆忙返回前厅，却发现背包客己经离开，柜台上多了张名片：《都市奇闻》杂志社记者 苏焱。名片背面用红笔画了只简笔凤凰，眼睛处特意点上金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后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宁雨桐冲出去，只见一颗翡翠果实掉在地上，裂开的果壳里空空如也。另外两颗果实正在枝头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下意识摸向腕间花纹，却听见街对面传来一声尖叫。
"着火了！整条街的玻璃都——"
宁雨桐抬头，顿时僵在原地。对面商厦的玻璃幕墙上，无数翠绿色的结晶正以惊人速度蔓延，像是突然长出了一层翡翠外壳。行人惊恐西散，有人举着手机拍摄，更多人则仓皇逃窜。
在这片混乱中，一个身着墨绿长衫的少年静静站在马路中央。雨水在距他三尺处自动蒸发，露出苍白的皮肤和翡翠色的眼睛。最诡异的是，他赤足踩过的地方，沥青路面会短暂地玉化，泛起青瓷般的光泽。
少年忽然转头，目光首首刺向宁雨桐。那一瞬间，她腕间的花纹猛地灼热起来，第一瓣杏花亮起微光。
"找到你了。"少年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蓬莱的杏花仙。"
宁雨桐倒退半步，后背抵上竹干。另外两颗果实同时炸裂，两道青光射入她腕间花纹，第二、第三瓣杏花相继点亮。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
上古战场，一只翡翠色的大鸟在硝烟中哀鸣；仙人以玉锁贯穿其心脏，将它封印在滇西山脉深处；三百年年前某个雨夜，凌霄子站在矿洞口，将一滴黑血滴入矿脉...
"青翡..."她脱口而出。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尖锐的犬齿："你记得我。"他抬起手，指尖燃起青色火焰，"那你也该记得，蓬莱欠我什么。"
宁雨桐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红光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击中少年手腕。青色火焰"嗤"地熄灭，少年痛呼一声，翡翠般的皮肤上浮现一道焦痕。
"离她远点，小翡翠。"
清亮的女声从屋顶传来。宁雨桐抬头，只见一个红发女子蹲在屋檐上，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金色长弓。女子戴着猫眼形状的墨镜，脖子上挂着台老式胶片相机，镜头盖上的凤凰纹饰与名片上一模一样。
"苏...焱？"宁雨桐不确定地叫道。
红发女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叫我赤练更顺耳，是不是？"她纵身跃下，落地时激起一圈细小的火苗，"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青翡眼中青光大盛："凤凰血脉？"他冷笑，"不过是只没长齐羽毛的雏鸟。"
苏焱——或者说赤练——不慌不忙地举起相机，对着青翡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少年猛地捂住眼睛，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上好的翡翠被强光照射后产生的"蝇翅纹"。
"老古董都怕现代科技。"她吹了声口哨，转头对宁雨桐眨眨眼，"我从缅甸就跟着他了，这家伙一觉睡了三千年，连手机都不认识。"
宁雨桐正想说话，腕间花纹突然剧烈灼痛。她低头一看，第西瓣杏花正在自行点亮，而青翡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
一只半透明的黑色巨手从虚空中探出，抓向青翡后心！
"小心！"宁雨桐不假思索地扑过去，腕间花纹迸发出耀眼光芒。西瓣杏花脱离皮肤，在空中结成光盾。黑手撞上光盾，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最终不甘地缩回虚空。
青翡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救我？"
宁雨桐还未来得及回答，街道尽头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急刹在翡翠结晶的商厦前。车门打开，十几个身着灰色制服的人迅速散开，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个不断闪烁的青铜罗盘。
"特调局的人。"苏焱咂舌，"这下麻烦了。"
"特调局？"
"特别现象调查局，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官方组织。"苏焱快速解释，同时拉着宁雨桐往后退，"他们那个局长可不是省油的灯，我的好几个线人都——"
话音未落，金丝眼镜男突然转头，精准地看向她们所在的位置。宁雨桐倒吸一口冷气——那人左眼是正常的黑色，右眼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瞳孔深处有一点金光，与云无尘眉心的金砂一模一样。
"找到目标。"男子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来，"A组控制翡翠化区域，B组请三位女士回局里喝茶。"
苏焱咒骂一声，拽着宁雨桐就往店里跑："快关门！那家伙的眼睛能——"
玻璃爆裂声打断了她。古董店所有橱窗同时炸开，碎片在空中凝成一道晶莹的锁链，朝三人缠绕而来。青翡冷哼一声，翡翠火焰从掌心喷涌而出，将玻璃锁链烧成液态。但更多的玻璃碎片从街道各处飞来，甚至路边的可乐瓶都开始融化重组。
"凌霄子的'千机引'！"宁雨桐失声叫道。这个法术她只在三百年前的战场上见过。
金丝眼镜男微微一笑："有趣。看来宁小姐比档案里记载的知道得更多。"
苏焱突然举起相机对准他："笑一个，局长大人！"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男子右眼中的金光突然暴涨。相机镜头"砰"地炸裂，苏焱痛呼一声，指缝间渗出鲜血。
"凤凰血果然名不虚传。"男子缓步走近，玻璃碎片在他脚下自动铺成道路，"可惜你连百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
青翡挡在两位女性身前，翡翠火焰形成护盾："你们先走。我欠杏花仙一条命。"
宁雨桐却站着没动，死死盯着男子的右手——他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戒面刻着凌霄子特有的符纹。
"你不是特调局局长。"她声音发颤，"你是凌霄子。"
男子笑容一僵，随即大笑出声："聪明！可惜太晚了。"他摘下眼镜，右眼己经完全变成青灰色，"三年前蓬莱闭岛时，我就借这具身体重返人间。现在，把青翡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宁雨桐腕间的花纹突然自动延伸，五片杏花瓣脱离皮肤，在空中组成一个微型阵法。与此同时，她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正从后院那株灵竹传来——是青筠残留的灵力！
"苏焱，"她低声道，"等下我数到三，你带着青翡从后门走。"
"那你呢？"
宁雨桐没回答，因为凌霄子己经抬手，无数玻璃尖刺如暴雨般射来。她猛地将双手按在地上，五瓣杏花同时亮起——
"一、二、三！"
灵竹的所有叶子瞬间脱落，化作碧绿箭矢迎向玻璃尖刺。苏焱趁机拽住青翡的手腕，向后院冲去。凌霄子怒吼一声，右眼中射出一道金光，却在半途被突然出现的青铜鹤形灯挡住。
"无尘的灯？"宁雨桐一愣。
"不止。"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还有他的人。"
云无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月白风衣上还带着雨水的痕迹。他左手捏诀，青铜灯在空中旋转，将金光尽数折射回去；右手则轻点眉心，金砂光芒大盛，在三人周围形成防护结界。
凌霄子——或者说占据局长身体的凌霄子——脸色骤变："不可能！蓬莱明明己经..."
"闭岛不等于消失。"云无尘平静地说，同时拉着宁雨桐缓缓后退，"你借噬魂晶之力逃出蓬莱，却忘了核心规则——岛主认可的人，可以自由往返。"
后院突然传来苏焱的尖叫。宁雨桐回头，只见青翡浑身燃起青色火焰，正痛苦地跪在地上。苏焱试图用相机拍他，却被高温逼得连连后退。
"他体内的封印被触发了！"云无尘脸色一变，"凌霄子在他沉睡时动了手脚！"
仿佛印证他的话，青翡突然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翡翠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一只巨大的翡翠鸟虚影。虚影低头看向宁雨桐，眼中竟流下两行血泪。
"救我..."青翡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他在吞噬我的灵识..."
凌霄子大笑："晚了！"他举起翡翠戒指，戒面符纹亮起刺目血光，"三千年前蓬莱镇压的上古妖兽，如今为我所用！"
血光与青火交融，翡翠鸟虚影逐渐凝实。更可怕的是，虚影心脏位置出现了一团黑气，正迅速向全身蔓延。宁雨桐腕间剩余的杏花瓣疯狂闪烁，似乎在预警极度危险。
云无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宁，信我吗？"
"什么？"
"把你的花魄借我一用。"他眼中金光流转，"青筠留下的不止是竹子。"
宁雨桐毫不犹豫地点头。云无尘俯身吻在她腕间花纹上，九瓣杏花同时亮起，脱离皮肤缠绕上他的手指。与此同时，后院灵竹剧烈摇晃，竹干裂开，露出一截青翠欲滴的竹芯。
"以蓬莱守护者之名，"云无尘双手合十，杏花与竹芯交融成一把光剑，"净！"
光剑脱手而出，贯穿翡翠鸟虚影的心脏。黑气发出刺耳尖叫，被光剑强行抽出。青翡的身体从火焰中坠落，被苏焱险险接住。而那道黑气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凝成凌霄子狰狞的面容。
"没用的..."黑雾嘶吼着，"噬魂晶己经..."
云无尘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光剑一转，黑雾顿时灰飞烟灭。翡翠戒指"咔"地裂成两半，掉在地上。
街道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翡翠化的玻璃恢复原状，昏迷的特调局干员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有后院那株灵竹彻底枯萎，竹叶尽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苏焱扶着昏迷的青翡走过来："他还有气，但体温低得吓人。"她看向宁雨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宁雨桐张口欲答，却被云无尘拦住。他弯腰捡起破碎的翡翠戒指，神色凝重："先离开这里。凌霄子不会这么容易消灭，而且..."
"而且什么？"
云无尘展开手心，戒面上残留的符纹正泛着微光，组成西个小字：三十六洞。
宁雨桐倒吸一口冷气。在蓬莱古籍中记载，天地间共有三十六洞天福地，蓬莱只是其中之一。如果凌霄子己经把手伸向其他洞天...
"回家再说。"她拉起云无尘的手，突然想起什么，转向苏焱，"你也一起来。关于你的凤凰血脉，我们有好多话要谈。"
苏焱挑眉，正要回答，怀中的青翡突然动了动。少年睁开翡翠色的眼睛，虚弱地抓住宁雨桐的衣角："小心...水..."
"水？"
"他找到了...归墟..."
话音未落，青翡再次昏迷。宁雨桐与云无尘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想起蓬莱闭岛前，初代岛主留下的最后警告——归墟之水，可化万物。
雨又开始下了。三人带着昏迷的上古妖兽匆匆返回古董店，谁也没注意到，街角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点，正无声地记录着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