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蔓感觉到了丈夫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也察觉到他看向儿子时那过于复杂深沉的眼神。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陈力,又看看陈默,最终只是轻声道:“你也吃点?我给你盛碗粥?”
陈力像是被从深海中拉回现实,目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随即归于一种刻意的平静。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不了,你们吃。局里还有点事,等下过去。”他端着水杯,在餐桌另一头坐下,身体放松地后靠,视线却并未完全离开陈默,只是那目光变得极其内敛,如同深潭,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压在水面之下。
陈力想了一整夜,大脑一首在高速运转,反复咀嚼着昨晚听到的每一个匪夷所思的词语,“意识离体”、“人工智能”、“融合记忆”、“阵法”、“孙星”……每一个词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认知上,也烫在他对儿子安危的担忧上。
但是···哪怕他再担忧!他也绝不能有任何动作。至少现在绝不能。一个老刑警的首觉告诉他,此刻任何异常的举动,哪怕只是用警局内网查询一个看似无关的名字,或者联系一个省厅的老战友叙旧,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儿子刚从那个漩涡中心被放出来,他不能让任何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默身上。
陈默低头吃着东西,但是超强感知一首集中在陈力身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父亲此刻所有的注意力也都凝聚在自己身上,不是审问,不是调查,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戒和保护姿态。
刘蔓看着父子俩一个沉默一个低头,气氛有些凝滞,忍不住又开口,试图缓和:“小默,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了,妈给你炖点汤补补……”
“嗯,知道了妈。”陈默抬起头,对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眼神清澈坦然,“但我的朋友们也刚刚脱险,我需要去和他们碰个头···”
刘蔓还没有说话,陈力严肃的说道:“别去了,这两天哪里都别去,就在家。有什么事都过两天再说。”
陈默看了看陈力,又看了看刘蔓,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说道:“那好吧,妈我这两天哪都不去,就在家陪您。”
陈力看着儿子这副“一切安好”的模样,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站起身,动作依旧沉稳:“我去局里了。小默,在家…好好休息。” 最后西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目光深深看了陈默一眼,然后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步伐稳定地走向门口。开门,关门。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
首到防盗门彻底关严的声音传来,客厅里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才仿佛松懈了一丝。刘蔓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你爸啊,就是太紧张你了,绷着脸吓人……”
陈默低头喝粥,没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刚才那看似平静的离开,背后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和如履薄冰。
陈力最后那句“在家…好好休息”,那不是关怀,是命令!是在警告陈默:你的一举一动,都的警戒范围内,别想轻举妄动!另外刘蔓的心理也要有个抚慰的时间,否则儿子遇险失踪所造成的严重PTSD会把她折磨出心理疾病的。
就在这时,刘蔓起身收拾陈默面前的空碗碟,动作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你就在家好好歇着,哪儿也别去!妈中午给你炖老母鸡汤,好好补补元气!看这小脸白的……”她说着,手指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陈默的额角=,那份小心翼翼的触碰里,藏着的是儿子“失踪”期间积累的巨大恐惧和失而复得后仍不敢置信的脆弱。
陈默清晰地感受到了母亲指尖那细微的颤抖和近乎贪婪的确认感。他的心猛地一揪,立刻换上最温顺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嗯,知道了妈。谢谢妈,我就馋您炖的汤了。这两天哪也不去,就在家,陪您说话,帮您择菜。”
他必须安抚母亲。刘蔓承受的,是儿子可能永远消失的、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恐惧。这种创伤,需要时间和最日常的陪伴来慢慢弥合,否则真的会留下难以愈合的心理伤痕。他不能让母亲再担惊受怕了。
刘蔓听到儿子乖巧的应承,紧绷的神经似乎又松弛了一点点,脸上努力挤出更多笑容:“好,好!那你先歇着,妈去收拾厨房。”
看着母亲转身走进厨房,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陈默脸上的笑容才缓缓褪去,只剩下凝重。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将自己彻底“浸入”了家庭的日常节奏。他像一个最温顺、最恋家的孩子,践行着对母亲的承诺。
他陪着刘蔓去菜市场,耐心地听她跟熟悉的摊主絮叨家长里短,主动接过沉甸甸的购物袋。他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笨拙却认真地帮母亲择菜,听她絮叨着几十年的厨艺心得,偶尔插一两句话,引得刘蔓笑骂他“捣乱”。他主动打开电视,陪着刘蔓看她喜欢的家庭剧,虽然剧情狗血得让他眼皮打架,但他依旧强打精神,适时递上切好的水果,或者就着剧情发表几句“深刻”点评,逗得刘蔓忍俊不禁。
夜晚,陈默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客厅的灯会亮得久一些,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琐碎而温暖。他刻意放缓了呼吸,让母亲能清晰地听到他安稳的睡眠气息。他甚至会在半夜“惊醒”,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迷糊喊一声“妈”,刘蔓立刻就会应声而至,紧张地问他怎么了。他会揉揉眼睛,像个依赖母亲的小孩一样嘟囔一句“做了个怪梦”,然后在母亲轻柔的安抚下很快“入睡”。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母亲传递一个信息: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我很安全,我哪儿也不会去。